村庄沉入地下,成为了巨大的坟墓,埋葬了一切不幸的苦难。
而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墨菲斯在天亮没多久便接到大执政官要求即刻见面的命令。
一步一步走上塔楼,当他再一次面对阿什坎迪时,表情冷漠异常。
“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迎面阿什坎迪直接就是一句不难分辨的讽刺,“拯救了一个村子,啧啧,热血沸腾?”
刚准备坐下的墨菲斯眯紧了眼睛,手指不易察觉的微微捏紧,继而还是不动声色道:“找我什么事?”
“什么事?你擅自行动打乱我的部署,按照兰帕德的法律,应该现在被拖出去绞死。”
“兰帕德的法律还有针对‘守夜人’大执政官的?”
墨菲斯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心不在焉的盯着自己的指甲道:“或者说,这里的法律并没有保护平民这一项?”
“哦,保护平民,你说得对,”阿什坎迪在墨菲斯面前迈着优雅的步子,黑袍被轻轻甩起,“保护平民是保护平民,不是一巴掌灭掉所有的入侵者,你让加百列帝国和弗丁一下子感觉碰到了硬茬子,后果就是整个战略方针的调整和改变。”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的行为,或许整个领地会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赢得战争的胜利?”
“今天村庄死了七百人,但是可能整个战争会为此少损失三千人,但你的行为会导致这三千人血洒战场,大英雄,你能阻止这一切么?如果不能,那请你以后老老实实呆在西塞林。”
这可不是当初那个在穆伦领地内跟随墨菲斯欣赏伯爵府的阿什坎迪了,她是大执政官,是守夜人目前的领导者,而守夜人的创建者墨菲斯?作为大执政官的“助理”,此刻却如同寻常可见的悲催下级般被上司训斥着。
而且,根本无疑从辩驳。
墨菲斯从来不是个对自己的才能抱有极大自信的人,没有依琳达尔,他无法搭建情报网络,没有布朗,他不知如何指挥骑兵团,没有黑格尔,外交一塌糊涂,没有桑德兰,法师们只能当摆设。
他明白术业有专攻,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把一切事情都包圆——而去杀死所有入侵的骑士,都是他情绪化后的所作所为。
他做的对么?
在抬手毁灭一切的瞬间,他认为自己没有错,可是在阿什坎迪看来,他的错误简直离谱。
“哈,我能理解你看到那些情景后的愤怒——可是你的愤怒来源何处?它能为你带来答案?还是为你带来正义?”
阿什坎迪在墨菲斯面前摊开了手掌,“你,不过是一个实力强大却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孩子罢了,你以为你二十年不到的人生经历就能看透世界的真相?”
“真正的智者,永远不会让情绪主导左右。”
“我不是智者,我不是英雄,我什么也不是。”
面对阿什坎迪的问责,墨菲斯低垂眼帘,回答声平静,却透着无法掩饰的消极。
道德底线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真正遭受现实冲击时,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分辨清楚——手中握有屠刀的人不止是骑士,同样还有自己。
今天能因为愤怒而瞬间让三百多名骑士蒸发,明天,三千人同样有可能为此消失在世界上。
猎杀猎物时,墨菲斯为了果腹而并无多少道德负罪感,可是当他为了自己的情绪而杀人时,感受到的不是制裁邪恶后的痛快,却是更为强烈的迷茫与痛苦。
“我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了,如果这就是你的意图,我想说你成功了。”
心灰意冷。
这是墨菲斯在一场旁人看来或许称得上绝对正义的杀戮后唯一的心情。
他起身,轻声叹气,迈步离开。
“准备逃避?一个不愿面对的现实的孩子,是永远挑不起重担的,温德索尔阁下,你是否明白自己追求的是何物?”
阿什坎迪的嘲讽如刀锋一般刺在墨菲斯的心口——他确实感受到了疼痛,一种价值观和道德观被现实无情冲击后的剧痛。
他没有做出回应,消失在了塔楼的楼梯口,脚步平静。
“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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