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烈,风也些无。
院中的花花草草因人照顾得好,虽失了春花的繁丽,却有夏花的芬芳,给人心添了几分宽容的意韵。
绾玥和缃玥费力扶了秋慕琛躺下,双双坐在床沿,各自替他按摩着一条腿,顺着穴位一处一处的揉捏,直到他沉睡过去,姐妹二人才收回酸痛的手,默默掀帘走出。
绾玥叫住缃玥,疼惜道:“五姐姐,你眼里布满了血丝,不许再熬夜翻医书制药了,爹未好,你若倒下可怎么处?”
“我知道了,以后不再熬夜了。”缃玥黯然,“翻遍医书,药试多种,我也未曾找到好的方法,是我没用,以为学了医,就能如祖母一般悬壶济世,谁知连家人都治不好。”
“五姐姐,中风一向难治,多少名医也是束手无策,你切莫自怨自艾,尽人事听天命。何况家中现在多了一个病人等你医治,你好好休息,治好乐臣奂也了了我一桩心事。”绾玥抚了抚她的肩,柔声道,“爹也好,乐公子也罢,你都不必太担心,楼大哥有一好友宫天然,他是你敬仰的神医,再等些日子,若不如人意,我请宫神医来医治,安心罢!五姐姐,今夜好好睡一觉,莫让小六再添一种担心,只要人活着,时光便在流动,所有的烦忧终归随了白云悠悠,它会远离我们的心际。”
语毕,转身离去。
缃玥怔忡,心下狂喜,宫神医!他真的会来吗?
……
乐臣奂一家安顿好后,绾玥让福伯把被封的南门打开,才发现南门出去便是村里的集市,也直通官道,极是繁华和热闹,到县城也便利,遂让众人以后进出都走南门。
午时南门才修葺好,一家人围坐桌旁用饭,绣珠急急掀帘进内:“老爷,夫人,京都平阳侯家派人来了。”
秋慕琛淡声道:“来人是谁?”
“是平阳侯夫人身边的二等丫环草芹,以前她陪平阳侯夫人来过,奴婢认得!”绣珠伶俐道。
“二等丫环?”柳青瓷面色一变,“偌大侯府连一个体面的嬷嬷都不遣来,他们想做什么?老爷,该不会看我们家败了,他们要……”
缃玥眸华一暗,低眉扒了口饭,无滋无味的嚼着。
秋慕琛放下木箸,唇畔拢了一抹了然:“我猜他们近日也该来了,世事无常,谁不捧高踩低?小六,你替你娘去见人吧,顺便带上平阳侯嫡次子的庚帖。”
绾玥点头,用帕拭了嘴,等福婶取来庚帖,带着浣尘浣雪往门外走去。
绿无愁灵敏追上她的脚步:“姐姐,等等我!”
绾玥微笑携了她的手一同去了客堂。
客堂布置并不华丽,简约而不失雅致,用来待客也极妥当。
草芹年约十六、七的花季,容貌昳丽,衣着不俗,头上堆珠叠玉,一副侯门大婢的作派,她高坐主位,见了绾玥也不起身,神态倨傲道:“侯门来人,你们小户人家连主母都不露面,这是待客之道吗?”
绾玥避而不答,扬眉挺立在堂屋中心,淡淡道:“闲话少叙,我们交换庚帖便是!”
“你?”草芹愣了愣,被她轻描淡写的模样打了个措手不及。
绾玥一袭白衣如雪,髻无钗饰,只在耳际簪了一朵浅粉色珠花,给她的绮貌添了潋滟之色,愈显气度从容,贵不可言。
草芹羞红了脸,恼怒在唇:“秋六小姐,你记住了,是我们平阳侯家要退你们五小姐的亲!”
“我五姐姐拔尖脱俗,医术高明,一个破落户侯门本就配不上她!”绾玥抬一抬下巴,冷冽扬声,“从前是秋家瞎了眼,错把侯门当名门,我们秋家的宝珠怎能落了泥沟?回去告诉平阳侯,秋家感谢侯门悔婚!浣雪,给她庚帖!”
浣雪将手中的庚帖扔到桃木案上,顺手抽过草芹按在案上的庚帖,看了看名字,笑道:“是五小姐的!”
绾玥接了,仔细对过内容,冷若冰霜道:“浣雪,送客!”
“你?”草芹抓过庚帖,咬牙道:“秋六小姐,你今日嘴毒,它日必受其累!小小商户也敢得罪皇上御封的平阳侯,平阳侯一定会让你好看!”
“放肆!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敢威胁本公子的朋友,你是不想活了!”一道寒如千年玄铁的声音划过人耳,随之,一掌拍飞了草芹。
“哥哥!”绿无愁欢喜叫。
“无絮!”绾玥粲然一笑。
草芹如絮坠落,与她同来的低等丫环急忙上前扶她起来。
草芹竭力站稳身形,抹去唇边的血迹,开口想训,待看清来人,骇了一跳:“绿十七公子?您怎么来了?”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敢动秋家一根汗毛,我绿无絮定让平阳侯府上下几百人口一夜之间消失无踪!”绿无絮懒得看她一眼,抱了抱扑过来的绿无愁,牵了她走到绾玥面前,“抱歉,绾玥,我回来晚了!”
“不晚!”绾玥莞尔一笑,“你平安回来就好!”
“接到信时,我又被旁的事绊住,知晓你们无碍,我才敢晚回几日。”绿无絮俊眸含了疼惜,柔声道,“绾玥,你辛苦了!”
绾玥摇摇头,微笑:“我看你一脸疲惫,快去补一补觉,浣尘,你送无絮去客房小憩!”
“也好,我连日赶路,着实困倦不堪!”绿无絮也不客气,抚抚绿无愁的粉脸,“无愁,哥哥醒来再陪你说话。”
“哥哥,你快去睡!”绿无愁急忙推他走。
“绿十七公子,请跟我来!”浣尘压下惊心动魄的感觉,领了绿无絮往客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