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絮在废墟上蹲下去,邻居走过来好心劝:“小夏啊,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些人都是手眼通天的,所以你还是把字签了吧,何必跟钱过不去?”
她死咬嘴唇,不说话。
邻居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继续劝:“其实这家开发商给的拆迁费还不错,你一个女孩子,家里也没其他人了,倒不如拿笔钱,重新去其他地方置间小户,何必死守着这间破院子呢?就算你咬着不签,他们今天说你违章建筑,明天照样还有办法把你后面这间院子也拆了,所以别倔了,签了吧……”
沈絮舒口气,垂下头,有些乱的长长马尾绕到领脖间。
“不签,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怎样!”
邻居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便撇了撇嘴,剐了一眼离开。
沈絮在废墟上蹲了好久,小腿发酸,她才爬下去,随手抽了一张被揭倒的椅子。
椅子上沾满尘土,她擦都没擦,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中途杨漾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也不想回学校,就那样坐在沾满灰尘的椅子上,身旁是铲平的废墟和家具。
傅毅是接到了陈潇的电话才得知沈絮下午去宝丽大厦找过毕沈岸,但似乎谈判未成功,院子还是没有幸免于难。
当时他还在公司开会,听了这个消息,心情有些复杂,所以后半场会议一直心神不定。
想给沈絮打个电话安慰几句,但最终没有,只是一散会便驱车往老城区赶。
傅毅到达双桂巷的时候太阳快要下山,天幕渐渐沉下去,整个老城区都被笼罩在金色的光晕里。
傅毅没有把车开进巷子,徒步走进去,老远便看到废墟旁边,那枚趴在旧桌上蜷缩的背影。
夕阳西下,灰尘都渐渐沉淀,而玄色的余光斜射而来,在她周围形成一道金色的光圈,她就那样不动声色地趴在那里,周围是废墟,堆砌的旧家具,还有那棵被吊臂刮断枝桠的桂花树。
傅毅慢慢走过去,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她毫无知觉,一直趴在那里。
“喂,睡着了?”他从身后拍了她一下,沈絮的肩膀动了动,但没有回话,也没有直起身。
傅毅微微吸一口气,绕到她面前,顺手也捡了一张板凳坐到她面前,相对而坐,谁都不再吱声。
时光仿佛停止,夕阳的余光完全散去,天幕暗沉,巷口吹起夜风,又将地上的尘土扬了起来。
或许有灰尘吹进了沈絮的眼睛,她终于又动了动,用手指揉了揉眼皮,最后索性把眼睛闭上,换了一个姿势继续趴着……
傅毅与她相处两年,对她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
这姑娘表面很闹滕,但是遇到不好的事,心情抑郁,她反而显得安静。
就像之前,每次他带她去医院看完白沥辰,随后的几个小时她基本都不会说话。
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抽烟,但被他发现之后,连抽烟这个发泄痛苦的“嗜好”都被他剥夺,所以现在一抑郁她就不说话,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自己猫着。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破落的院门口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傅毅也陪她做了大半个钟头。
不过说实话,傅毅对她这样无声的宣泄方式有些惧怕。
他情愿她闹,情愿她吼,也不希望看到她闭嘴不谈。
继而又想,这只是被揭掉了小半个院子,她就已经这副德行,如果哪天她发现这两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局,她又会怎样?
或者说,他有天用手段把她推到毕沈岸身边,她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傅毅不敢想下去。
筹谋两年,计划很快就可以实施,他最近反而觉得心情压抑得窒息,仿佛心里有惧怕,可他到底在怕什么?
“沈絮……”他喊了一声,对面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方枕夏?”傅毅又喊:“起来了,趁着天没黑,把门口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不过我看这些东西都有岁数了,要不都扔了吧?”
“额……”趴在桌上的人依旧没动,只有夜风吹过,卷起几缕她脑后的发丝。
傅毅便站起来,随手拎了一张塑料椅要扔,沈絮立刻坐起来,通红的眼眶死死盯住:“不许扔!”
“额……”傅毅哭笑不得,问:“终于愿意理人了?”
“额……”她抿紧唇,身子侧过去,背对着傅毅:“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你静什么?这地方迟早保不住,前厅都被铲平了,后面的院子也早晚要倒掉,还不如乖乖签字,还能拿一笔赔偿金!”
沈絮回头,狠狠剐了傅毅一眼:“别再劝我,除非毕沈岸让挖掘机从我尸体上碾过去!”
“哟……看你这咬牙切齿的样!从来没看出来,你还有这副胆儿啊!”傅毅嘴欠的挖苦:“不过你也太小看毕沈岸了,他一向手段狠辣,最擅长的事就是夺人所爱!你越在乎的东西,他越要去毁掉!”
说到最后,傅毅站在微凉的夜风中,他倒有些咬牙切齿了。
沈絮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再接下去。
气氛有些僵,各自都说到了痛处,最后还是傅毅先开口:“走吧,你不是还要去画廊上班吗?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沈絮听到画廊两个字才想起来,眼里闪过一丝焦虑,但很快就回答:“今天不想去了,我会请假,厅里的东西都还在门口,我得挪进屋里。”
“去上班吧,我叫人来处理。”傅毅先站起来,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