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擦擦汗吧。”阿续笑起来可真好看,眉眼间仿佛藏了星辰大海,转眼间她走到他身边,语气柔和:“我替将军擦。”说着便挽起他的袖子,拧了毛巾替他擦手,温热的帕子柔软舒适,熨烫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舒展开来,她缓缓地擦着,萧明庭盯着那在眼前晃动的盈盈细腰,忽然伸手一揽——
萧明庭猛地坐了起来,睁开双眼,黑夜无边,原来是一场梦,伸手之处,只有一片看不见的黑暗。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仿佛还有梦中的触感,“干!简直走火入魔!”他低低咒骂一句,又躺了下来。无数场景在脑海里闪现,仿佛是年少时在混乱人群里的对视,又好似那年游湖时舟上的相遇,又仿佛是两人在花满楼的茶房里煮茶品诗,那日手牵着手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花满楼怎么了?怎么了?
有些将军还曾经是行伍之间的伙夫。他已经是富贵至极,地位崇高,何须在乎妻子是什么家族?再说了,不以出身论英雄。管他什么谢家不谢家,他自己的婚事,怎么就做不了主?就算旁人再好,也不是阿续啊!
他越想越激动,仿佛要做一个大决定,去他娘的门当户对,小爷就是要标新立异!萧明庭这样想着,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抄着近道,往阿续院子里去了。只要她点头,哪怕是隔了山隔了海,他也不在乎,她只管点头,他负责斗争。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夜里柳絮飘飞,他一边走一边抓了一缕在手中,想着是阿续的名字,竟不舍得揉了,只虚虚地合着手。走到阿续门前,却停下了脚步。
庭院寂寂无声。偶尔听得到远处不知名的小虫子轻轻鸣叫,犬吠鸟啼。
隔着薄薄的门板,睡着他喜欢的人。
他独自站了一会,看了看手中已经被汗水打湿的柳絮,细细柔柔的缩成一点,笑了笑,屈起手,装作敲门的样子,轻轻叩了三下。
指关节触碰门板,发出清脆又低微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到。
让她睡吧,明天再问她。
萧明庭将手中的柳絮放在窗台上,指尖轻触,转身离去。
是时夜风阵阵,漫天柳絮飞舞,环绕着萧明庭。月华如水,落在庭院里,落在他身上。
他突然记起来,小时候母亲说,他出生在夜晚时辰不吉利,父亲出门看见月光皎洁,庭院如积水空明,于是便取了“明庭”这个名字。一个游僧说他这一生命途多舛,让他皈依佛门方可躲过灾难,可家里没人信,他自己也不信。
第二日清晨,萧明庭便被一纸诏书招入宫中,册封为正五品定远将军,准备远去江南平定楚王叛乱。以前他都是追随父亲叔叔在军营挣军功,并未正儿八经的封赏,如今皇上御笔亲封,别提有多光荣。与他一同去的,就是蒋轶,为从五品参军,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将并肩战斗。
这边才昭告天下,谢家立马就把婚书送了过来,看样子,武帝并没有想收拾萧家,萧长赟虽然没了实权,可他的几个儿子侄子,仕途得意。谢家长松一口气,可这边冯氏却有了心结。
就像她二儿媳妇明喆的妻子秦氏说的一样:“这也欺人太甚,他谢家女儿是有多金贵?这样挑挑拣拣我们萧家郎?”
冯氏一时又替自己的儿子委屈,明庭性子大大咧咧的,平日里出入军营拿命换仕途,若是娶一个趋炎附势娇气蛮横的妻子,那可如何是好?这次换成冯氏拖延,仿佛故意赌气一样。
得知萧明庭要带兵征讨楚王高昊,平定叛乱,冯氏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局势,只心心念念的要给萧明庭求平安符,毕竟是刀枪无眼,她生怕孩子出什么意外,萧家祠堂里的牌位可真不算少。
萧长卿的妻子莫氏却提点道:“大嫂,按理说我这心操的有些多了,只是毕竟是战场,也说不好会有什么事,明庭和谢家的事情一时定不下来,但总归是要给他留个后的,咱们将门和别的人家不一样。”她低下了头,有些感伤:“我娘家就我哥哥一人,早些年在战场上去了再没回来,如今我娘家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也知道。”
冯氏握紧她的手,莫家也是将门,满门忠烈,再无男丁。她又何尝不知道:“可是,这一时半会,我……”
“大嫂,娶不了妻,纳妾收房也是使得的,毕竟明庭也大了。”莫氏道。
冯氏却想起阿续来,不由暗自后悔:“她来了许久,也不曾问过他们二人到了哪一步了!阿续是身世可怜了些,但是就算是纳妾也讲究个清清白白啊!”她又思忖了片刻,还是要舍下这张老脸去问问!
萧明庭处理了一番军中事务,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才回府,却见萧明秀急匆匆过来:“三哥!三哥!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萧明庭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要紧事?
却听萧明秀言语着急道:“今天下午,大伯母去找阿续姑娘了,两个人不知在房里说了什么,后来安嬷嬷也进去了,她们走了以后,阿续姑娘就哭了起来。”她还想说什么,见萧明庭已经大步离开了,背影匆匆。
萧明庭刚走过去,听见几个小丫头站在院门外叽叽喳喳,仿佛在议论什么。想来是母亲为难她了,叫这些下人知道了在这里议论她。气的萧明庭剑眉倒竖:“没规矩的下人,围着这里做甚?”
几个小丫头哪里见过他发火,忙唬的离开了。
萧明庭快步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