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华夙离开后不久,这一天来经历甚多的小梨,便突然间合上眼眸睡着了,险些栽倒在地。还好沈翎羽与小梨面对面坐在地上,而沈翎羽正在采集小梨的鲜血,才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沈翎羽刚要唤门口守城的士兵去寻一块厚重的垫子,却在这前,上华夙已经着人送了来。席地之榻、锦缎之被,防蚊之帐,士兵们竟然有序的将这些摆置好,让小梨可以安然而眠。
沈翎羽弯下腰想抱起枕在自己大腿上酣睡的小梨,然上华夙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我来吧!”说话间,上华夙已经来到了沈翎羽身边,兀自抱起小梨,对沈翎羽说道:“你且先回去换身衣服,用些膳食,再去研究药草。”
沈翎羽见上华夙虽然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但衣领处的一颗扣子却没有系好,显然是匆匆而来,不禁担忧道:“小夙,你体内的毒素未清,且又日夜兼程的赶路,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放心,我已经命人在城门口搭好了帐子。”上华夙应了一声,将小梨抱进了帐子。
而后他安静的坐在了她身边,小心翼翼的拿着帕子帮小梨擦拭脸颊,似乎生怕惊醒睡梦中的小梨一般。
沈翎羽无奈,上华夙的执拗脾气谁都知晓,尤其是他自中了“泪痕”和“余念”之后,整个人的脾气变了许多,连装模作样的温和都愈来愈少。
暴躁、易怒、杀戮、残忍、专断,但还好他尚有理智与权谋,可以说是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武人品性,还兼得文臣权宜。
短短一年时间里,可以说他的成长超过过去的二十年。
征椽州,讨龙跃,伐叛臣,让晔家军再度成为顶天立地的传奇。而他自己也就此一雪前耻,将多年来浪荡的名声一举摘掉,成为名声赫赫的大将军府后人。
“小夙,你该懂,你这条命不属于你自己。”
沈翎羽的话让上华夙正在给小梨擦拭手掌的动作一顿,显然是没想到连沈翎羽也会这样说。
“作为挚友,我愿意看到有血有肉的你,但你也有该肩负起的职责。”
沈翎羽从来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来逼迫上华夙,可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沈翎羽也只有用这些担子来压着他了。
“翎羽,我懂,你莫再劝。”上华夙知晓沈翎羽的意图,他们彼此之间甚为熟悉了解,所以也清楚对方的弱点。
沈翎羽没有再说话,转过身款款而去,徒留下上华夙与小梨二人独处。
上华夙伸出手帮着小梨整理了一番耳际的碎发,摸着她瘦得不成样子的面庞,心如刀割。
想了许久的重逢,惦念了一年的再见,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感谢,不曾表达的悔意,一切的一切,让他感觉自己心中有千言万语,还有柔情万分,可偏偏如鲠在喉、如石在心,令他一字难言。
“对不起。”上华夙在小梨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动作轻柔却深情。
他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了小梨的帐子,走出了墟城的城门,那里有他提前摆置好的与小梨一模一样的帐子。
帐子后用黑色的长布遮住了整个城门口,让外面驻扎的士兵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上华夙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他不愿看到别人对小梨的指指点点,所以他才命人布置了这一道隔断。
夜色入深,各个营帐里的烛火渐渐熄灭,但守卫的士兵拿着火把四处巡逻,瞭望塔上也依旧明亮。
当所有人都入睡后,上华夙也起身走向了那唯一亮着的营帐,如同他所想,沈翎羽并未休息,还在研究自密林中带回来的毒血与毒蛇。
“陪我一起用膳吧!”上华夙看了眼沈翎羽桌案旁那早已凉了的饭菜,并没有意外,还让他身后的士兵将自己带来的饭菜在桌上摆好。
“嗯。”沈翎羽知道他来是有话说,所以也放下了手中的银针,净手后来到了上华夙对面坐下。
两个人一齐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一刻很安静,出了筷子触碰盘碟发出的声响之外,两个人连咀嚼的声响也无。
直到吃完饭后,上华夙长吁了一口气,望向沈翎羽说道:“如果毒解不了又没有毒药,她还有多久的寿命?”
上华夙并非是不相信沈翎羽的医术,而是知道墟城太过狡诈,这毒怕是一时半会儿的解不开。
就如同自己身上的毒一样,可以控制却无法去除。
“明日一早我会告诉你。”沈翎羽没有直面回答上华夙的提问,因为他方才已经发现了一丝线索,所以他觉得,兴许顺着线索继续下去,会找到解药也说不定。
“嗯,等你消息。”上华夙应声起身,转而走出营帐,回到了城门口他的住所。
他望着对面城内昏睡的小梨,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似乎想将她刻画在自己的眼中,这一夜都没有合眼,直至天明,沈翎羽如约而至。
“小夙,好消息是我能把小梨姑娘带出城,坏消息是必须着人再去取人血与毒蛇。”沈翎羽将自己经过一夜研究出来的成果告诉了上华夙。
“好。”上华夙立刻去了隐卫的居所,将调息一夜已然好了大半的隐卫们召集起来。
墟城的毒虽猛,但却是一味药引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毒。
对于修得内力的人来说,大量吸入可致人昏厥,就好像一年前与他同来的那些隐卫一样。
可与泪痕或是余念相结合,会各自形成不同的毒药,就如同他和小梨这样,奇毒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