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弥漫,睫毛黏连着风干的泪,海水或能再次洗刷浓涩鲜红的恶臭,但人心的瑟缩却永远无法抚平。
血海尸横遍地,船撸坍浮,那厮痛感天地的呐喊与绝望平息怒涛,厮杀就意味着生死注定要在你我之间徘徊。
“嘭!”一头残喘的剑鲨破浪而出,龙生泽的细沙痛绞这片瀚海,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这头余种,漆黑的皮肤被撕裂出密密的口子,血浆渗出,但畜生对于痛的感觉就好比闲风吹云,几番舒卷也无大碍。
花儿单手抵剑撑在甲板上,墨发上的簪子于乱斗中掉落,散发间像是被苍耳紧紧粘住,海风轻拂,麻痹着她的警惕。
“丫头!”张大人一把老骨头,但一霎时却已经如一堵墙般护在花儿面前。
血口中的惨白利牙将生存的希望吞噬,张大人虽与花儿仅是擦肩之人,但他乡之处,张大人也曾有个年仿于花儿的女儿,若不是舍生取义,那天地间他们就是最为短暂的父女。
张大人只手抵抗,剑鲨的血牙陷入他的每一寸肌肉中,纵使痛极触心,张大人死守牙口,默不吱声,留给花儿的是父亲的般背影,伟如泰山。剑鲨竭力侧摆脑袋,将活生生的人甩入水中,惊起煞白的水花。顷刻间,花儿的大脑静如世无生人。
“不……要……”最痛彻的撕心呐喊却被虚弱的身子消去。这种支配的恐惧大抵只有花儿自知,不必纳罕她为何不救张大人,试问断裂劲弩何以射出急矢,有言难开,就好比张大人死在自己眼前,却无力可为,那叫个惨!
海水烈如野火燎原一般,生死苦痛全浑搅于一水,剑鲨弑杀成性,活人就比一匹破布,刀鞘飞转间,碎如苍穹零星。
往事若上心头,都逃不过痛这字,契合着她的情绪,就是那场屠城的往事。血杀将人世化为修罗场,守护这词听来就像冷冷的暗讽,花儿攥紧剑柄,恨不得屠戮这嗜血的畜生!
一霎只闻其声不见身影的人划开海面,倾渊贯出,剑气凝华,一瞬寒光擦眼而逝,生准地没入水中,洞穿剑鲨身体,待海水静下,双双失去活动的迹象,一具身着破烂官服的尸体浮出海面,张大人能看见头顶的碧空,也能隐约听到黑白无常索命的镣铐声。
赫连笙健如猎豹的身体将张大人救出,他通体经受血的洗礼,清朗月明的眼神被此刻的寂寥沉默。
“张大人……”花儿像极了丧家犬般,拖着湿腥的衣服爬至他身边。张大人两片唇间阻挡不住热血的喷涌,殷红的血染尽他的面颊。张大人冥合新月细眼,瘦骨支起手,轻轻擦碰花儿的面颊,他微颤的手指在她脸上停驻。
“丫头……如若……有生能归于……故乡……我的……女儿……差不多与你……这般大了……”张大人语气断续咽着口中鲜血。
花儿冰泪洗去张大人脸上的血红,她吱声点头应到,此刻就像是亲人将与她永世长辞了,彻骨世间独留花儿一人守得那厮痛苦。
“嘭!”张大人带血的手径直垂落,失去力气那刻,面带浅笑,闭目辞世。“不!不!”花儿惊厥般地抽动面部,紧紧守在他身旁,不肯释手。
“啊啊啊!”崩裂山海的哭声彻响天际,花儿的心在那一刻被世间的火给焚尽。
“花儿……”赫连笙没再多作言语,将自己最真挚的安慰传递给她。
花儿双手撑起身体,含住泪水与哽咽,撩开额角的发丝,那双湿红的双眼血丝爬满,晶莹泪花吐尽世间最苦的情。赫连笙正要牵住花儿,以防她做出傻事。伊雾花止步在张大人面前,抿紧嘴角的那份不甘,甩出一个冰涩的眼神,袭穿赫连笙的瞳眸,花儿另一只手抓住赫连笙的腕部,像是扯开狗皮膏药般,将他的手坚决推开。随后幽幽道出四字“不用你管……”苍凉劲风中,素白交杂血红的衣衫极力飘向天边。
“让她独自静静吧……”龙生泽一把抓住正要追赶的赫连笙,赫连笙迟疑地转头看着龙生泽,似乎在说“为什么?”
龙生泽意会他眼中的意思,负手说道“情困终需己身解……”
龙生泽的意思中带着无奈,花儿的情绪化作坚堡,别人走不进,她也踏不出。
“花师姐……”镜漓立在一旁目送她的身影在风中萧瑟远去。对于镜漓来说,花儿的面具她几尽看遍,唯独这次她摘下皮具,空留满身的伤与痛……
此役伤亡众多凰羽弟子,虽不知他们姓名,但身处异乡,埋骨于苍凉海中,换作他们自己,可曾想到过呢?
赫连笙,宇文林携凰羽众弟子双手捧着死去弟子的身体,一步步行于陌上,众人都在那一刻静肃,他们身上的血顺指尖滴了一路,城中百姓看到此景,皆默语静立两旁,为他们铺开一条神圣前路。他们虽是粗布平民,但凰羽此举如同再造,洛轴百姓纷纷下跪叩首,哭声泪水将云霄散开。愁云苦淡飘浮,细语如毛刺入人们心中。
“老天爷,你也在为我们哭泣吗?”赫连笙抱着手中寒冷的尸体扬首望着天际。
百姓的头已经磕破,路边石子上滴着他们的血,龙生泽撒开手中的乌木匣子,“嘭!”匣子落地那刻,龙生泽撇去前襟,双膝带着巨响一声定在地板上“孩子们,对不起,没能好好……带……你们回家……”语气带颤,如同一场赎不完的罪。
随后,一架铺着煞白锦布的担架从人群中冒出,张大人的面目被白布遮挡,垂死无力的手耷拉在担架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