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飞石走,北风怒号。尘埃起处,一彪人马如流星般从远处挥鞭驭马而来,霎时间沙尘肆虐,马蹄阵阵。风吹旗号,上书方方正正的一个“楚”字。此队人马乃是楚军,细看约有百人,皆着玄衣素甲,腰挎弯弓,身负长剑。为首的将领一袭玄甲劲装,长发高束,红色簪缨,英姿卓越,看身量似乎还不满十八岁,因她面覆黑纱,只能看见剑眉之下一双凛然星目,满是杀伐之意。此刻,她眉头微蹙,微微抬手示意,一手拽紧马缰,放慢了速度。
胯下的枣红马高高扬起前蹄,厉声嘶鸣。身后紧随的众士兵看见指令,也都纷纷勒紧马缰,等待她的下一个命令。
这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主将与士兵配合默契,毋需言语,便能知晓是进是退。
此时正值秋分,亦是仲柒领精兵深入邓国国境,追捕叛匪的第二十五日。大漠戈壁飞沙走石,暑热渐消,晨起寒风凌冽,裹夹着粗粝的沙石,如利刃般刮过脸颊。
抬手在额前虚挡风沙,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目光放的很远——荒漠广袤无垠,天地相接,她们数百人马,只是天地间小小一粟,微不足道,如同蚂蚁一般。
太过于平静了,除了黄沙暑热,这一路行来,不见有任何阻碍,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心中有些不安,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兴许,是错觉吧,但愿如此。
仲柒屏气凝神,英气的剑眉微微拧在一起,忽然,她睁大眼睛,浑身戒备地紧绷起来。
那是,是风沙中裹挟着的细微血腥气味!
风从四面八风夹击而来,无法辨别味道是何处传来。但她心里清楚,深入荒漠戈壁三天里,他们已经在沙漠里行军百里,却不见人迹,动物罕有。
血腥气味能随风飘散百里之外,那定是十分惨烈的大规模杀戮。
作为主帅的仲柒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他们还要不要继续追下去?前路莫测,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
按照以往,前方形势不明,她绝不会贸然前进,但这次她犹豫了。因为此次深入邻国,追击叛匪,王上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况且叛匪余党不足二十人,他们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还要惧怕些什么?
有的时候太过谨慎反而会错失良机。
仲柒星眸半敛,心中权衡利弊。
战场上刀光剑影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还会害怕这空无一人的黄沙戈壁吗?况且她身后的,可是跟随她身经百战的将士。
仲柒抬起手臂,正准备下令继续追击,忽然“咦”了一声。
奇怪,这一会儿功夫血腥气味已散的无影无踪,随之逼近的,是阵阵杀伐之意。
“好强的杀气!”身边随行的白髯老将捏着胡须,神情凝重。
看来不止她一人察觉异样,仲柒转头,面色冷峻,“黄老将军可有对策?”她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奇怪的事。
“嗯,依老夫拙见,来者恐不善,仲帅可派十余人驭马上前,先探明情况后再做定夺,”白髯老将也是疑窦丛生,这片荒漠一览无遗,四周并无任何有威胁人或物,这股凭空出现的杀意倒令人不得不小心戒备。
话音刚落,仲柒脸色突然变。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胯下的枣红马慌乱的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她紧紧拽住马缰,怕是已是掉头逃命奔去。
身后的队伍被风吹的乱作一团,战马纷纷踏地嘶鸣,不安地在原地走动。
动物的感官往往比人更加灵敏,这也让所有人面对未知的危险时有了几分恐惧。
仲柒立即长剑出鞘,摆出随时拼杀的姿势。她是主帅,关键时刻要稳住军心,她若是慌了,这场仗必败无疑。
她深深呼吸,“大家小心,切勿轻举妄动!”
张口就被灌了一嘴的沙子,四遭风声如鬼哭狼嚎,漫天黄沙劈头盖脸的浇了下来,比之刚才更甚。胯下枣红马躁动不安地原地乱踏,凛冽杀意蔓延在每个人的心头。
是什么东西在逐渐逼近?庞大,令人窒息……
大家拽紧了缰绳,安抚马匹,然后剑戟横立,神情肃穆,做好随时交手的准备……以及,战死的准备。
对手尚未露面,仲柒紧握剑柄,呼吸放缓,她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的风吹草动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先机,是此战胜败的关键!
“变化作战方阵,随时准备迎敌!”
一战即将拉开序幕。
长剑指天,军旗烈烈抖动,黄沙漫天。一声令下,众将士立即改换方阵,以守为攻聚拢成团,以遁甲筑成高墙,刀戟对外,满是戒备。
他们用身体在黄沙戈壁上筑起了一座坚实的堡垒。无论敌人从那一个方位进攻,都要费不小的力气。
……
等待敌人的过程是漫长且焦躁的,仲柒持剑站在阵中,宛若一尊雕像。那是阵眼的位置,方便所有人听号施令。
她压低了呼吸,任凭风沙碎石击打着她的脸颊,刮开她细嫩的皮肤。此刻,她闭上眼睛用力感知着敌人可能最先袭击的方位。
不对!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快要从喉咙里蹦出。她猛地睁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片红色——这片黄沙肆虐戈壁已经变成修罗地狱。
是什么时候,阵法不攻自破?
“杀啊——!”众将奋起拼杀,长刀染血。
敌人没有现身,一个也没有。
刀剑所指出,是曾经生死与共的同袍战友!
她猜错了,对方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