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此时正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之上,偶尔咳嗽几声,却是面无血色。
楚慕染站在床前,只缓缓地伸出了手,轻轻地舒展了她的眉头,唤了一声,“贞娘,我来接你回家了。”
此时此刻,贞娘的房外已经来了不少的人。李府老少皆在院中徘徊着,只是或是忧虑或是紧张,众人却是神色不一,倒是值得考究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一墙之隔的闺房之内,贞娘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久,终于有一双手缓缓地将她从云端拉扯了出来,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含笑的眼睛。
“我是认识你的。”贞娘只是笑道。
“小姐许是病得糊涂了,”楚慕染眼角微微一动,只是一瞬,遂笑道,“慕染不过是一介大夫罢了,贱民出生,小姐是千金之躯,又何谈见过一说?”说罢便收拾了医匣,起身欲走。
“姑娘可是姓楚?”谁知贞娘竟来了这么一句。
楚慕染脚步一顿,不置可否。却还是步出了门外,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李仁川与沈氏焦灼的模样,“小姐是醒了。”
“醒了,醒了!”李仁川说着跌跌撞撞地进了门内,沈氏紧跟着进了去。
剩下的不过却是在门口张望着,楚慕染默不作声,只是独自步出了府外,余光却看见一位身着华服,地位不低的小姐却是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难以置信一般。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笑容,这才施施然离去了。
贞娘依旧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里。她只觉得坎坷一生,经历了辛酸苦辣,只是再细细想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境,她却是记不真切了,只是觉着那位名唤慕染的姑娘身上熟悉的感觉才是唯一能够触摸到的真实。
正想着。房门打开,李仁川苍老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身后的沈氏正抹着眼泪,凄然地看着她,贞娘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昏睡已久,挣扎着起身,“爹,娘,是孩儿不孝……”
“你这孩子……”李仁川赶紧扶着她躺下,生怕累着了贞娘,“说的是什么傻话,既是醒了,便好好休息着,可别又昏沉沉睡过去了……”
“爹爹说的是……”贞娘虽躺在床榻上,身子虚弱不堪,却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沈氏在这时也凑了上来,“我的好孩子,终于醒了来,你可知道娘是有多担心你!”说着又在嘤嘤地哭泣着,不断地拿着帕子抹着眼泪。
“你这老婆子,如今孩子既是醒了,你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作甚?”李仁川不禁板起了面孔教训道,沈氏赶紧收住了眼泪,他这才叹了口气,对着贞娘笑道,“可是有什么想吃的,爹爹叫厨房做了端来!”
“倒没什么想吃的。”贞娘虚弱一笑,“就是身子乏得很,有些渴了。”
“快去倒些水来!”李仁川赶紧吩咐着沈氏,沈氏一愣,看着李仁川的眼睛里辨不出是什么表情,却还是起身倒了水来,含笑着递与了贞娘,“慢些喝,可千万别给呛着了!”
“谢谢娘!”贞娘喝了口茶,脸色这才渐渐好转了许多。
李仁川本想着与贞娘多收些话的,却也不忍打扰她,只絮絮叨叨说了几句便准备着离去了,倒是沈氏,一直紧紧地握着贞娘的手舍不得放下来,眼里更是噙着泪,煞是激动的模样,“我的好贞娘,你可终于醒来了,可叫娘好不担心!”
“你个婆子,既是醒来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李仁川皱着眉头说了沈氏几句,沈氏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贞娘孤零零一个人,她只觉得身子依旧缥缈缈着,忽的觉得喉间一阵腥甜,随手拿起床上摆着的一方帕子请捂住嘴,低低地咳嗽着,待拿了帕子下来,才看见一摊鲜红的血迹,正巧霜儿却在这个时候进了来,看见贞娘终于醒了,扑倒至床前,嘴里更是“小姐,小姐”地唤着。
“我这不是醒了么?”贞娘偷偷地藏了帕子,这才笑道,“你这样子,叫外人见了还以为我是打骂你了呢!”
“只要小姐能够醒来!”霜儿依旧是跪在床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就是打了霜儿百八十大板,霜儿都是愿意的!”
“你这丫头……”贞娘嘴上笑着,眼里却是扑簌簌落下泪来了。
而另一厢,李仁川回了自己的寝居,沈氏还未替他解下身上的袍子,他却忽的一拍脑袋。转而想起了什么来,“只顾着贞娘,倒是忘了神医了,可是她救了贞娘的命啊!”说着更是唤了人来寻那神医。
只是下人却告知楚慕染早已离开。李仁川忽觉得失落落的,坐在床前。
沈氏帮他揉揉肩,柔声安慰道,“如今贞娘既是已经醒来了,老爷何苦如此忧心。莫伤了自己才好!”
“你是不明白!”李仁川只说道,“贞娘从小体弱多病,如今是挺了过来,为夫却还是为她的日后担忧,如今见着这神医,实在是不同凡响,若是能将贞娘的病症根治了倒也好,如今突然又不见了踪影,可叫我去哪里寻得的?”
“贞娘病得昏沉沉时,她既是出现了。是贞娘的福气。”沈氏劝道,“老爷不必忧心,方才霜儿也说了,她既是那如玉医坊的大夫,我们只需寻了那医坊去,贞娘自然有救!”
李仁川看着沈氏,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些许光芒来,枯瘦的一双手覆在了沈氏圆润的手上,他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