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接下来的调查倒也风平浪静，两人走访过王月萍家的街坊四邻，依旧是司马刚连珠炮般地发问，安芸欣在旁或打量，或倾听。他们之间倒没有多少话讲，就算有，也不过寥寥几句，尽是些浅浅寒暄。

司马刚竟然真的配了副眼镜，瘦削的黑色边框线条锐利，与他的面孔很配，看上去多了几分文质彬彬。

如果刚见面时他也戴着一副眼镜，没准自己就不会有那么多质疑了，安芸欣心想，忍不住又瞟了司马刚一眼。今天是个阴天，他们刚刚结束最后一次调查，走在逼仄斑驳的小巷里，穿堂风迎面掀起司马刚的碎发，眉眼清俊。

要是他能把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改一改，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单身？安芸欣都替他可惜，仔细想想又哑然失笑：那么大牌一个律师怎么会没人追？只是人家眼界高瞧不上罢了，哪里用得着自己在旁边指手画脚？

再说了，自己不也还是条见到林茹和梁白凯秀恩爱就浑身难受的单身狗么？她摇摇头，发现自己想着事不知不觉又走快了，忙把脚步放缓。

这些天的共同行动让安芸欣习惯了彼此间这种略带压抑的氛围，比起语言来两人间的肢体交流要更多，甚至形成了一种看上去相当奇怪的默契。那天她跟林茹抱怨归抱怨，其实心里也明白自己这种软磨硬泡的法子不大光彩，人家没什么好脸色也是应该的。

几天处下来，她也能看出司马刚这人本身性格便淡漠，那些委屈也渐渐退了，何况本就是些捕风捉影的小事。两个人各做各的工作，仅此而已，今天一过，说不定两个人就在也没什么交集了。

小巷走到尽头，是处破旧的停车场，也不知道管理员发什么疯，这种鬼地方停车都能要到一小时十元的高价。安芸欣本来还想砍砍价，看到司马刚一脸无所谓顿时也没了那个心思。

司马刚去取车了，她拿出手机看看消息，准备回公安局接着上手术台。这周刑事案子没有多少，倒是民事鉴定多得不得了。她想着自己总得跟司马刚好好道个别，谢谢这几天人家带着自己这个拖油东奔西走，可她酝酿了好一会儿，司马刚都把车开回来了也没想出自己能讲些什么。

司马刚在她的面前停车：“上来呀，发什么愣？”

“啊？不用了，我是要去单位的。”安芸欣小小吃了一惊，没想到孤高如司马刚在离别之际也会变得这么有人情味儿，她冲司马刚摆摆手，露出礼貌的微笑，“你要是送我回事务所得绕一大圈呢。”

“谁说我要回事务所？”司马刚皱眉，“我也要去你们单位看看案卷，你要有别的安排自己坐地铁回去也行。”

安芸欣气苦，难得自己生出些感念来就被这人破坏个一干二净。她还是上了车，没办法，最近的地铁站也还在好几公里开外，看这天色不一会儿还要下雨，放着车不坐就真叫傻了。

车子调转方向，又驶进西京这座钢筋铁骨的丛林。

安芸欣有些困了，上了车便闭起眼来小憩，谁知刚要睡着时司马刚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李斯特的钢琴曲真是提神醒脑，几秒钟就让人睡意全无。安芸欣有点不快，又只能继续闭着眼装睡。

“嗯，就要到了，不用你来接我，我知道在哪儿。”司马刚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车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想不被听到也难。

听这语气好像他在公安局有熟人似的，也不知是哪个，难不成是什么仰慕者？安芸欣有些狭促地想着，也没睁开眼看看，就这么一路昏昏沉沉到了单位门口。

安芸欣拉开车门拽拽衣角，回头朝司马刚笑了一笑：“司马律师，再见。”

司马刚略略迟疑，也同样微微笑了一下：“安小姐，拜拜。”

望着安芸欣的背影走进大门，司马刚在座位上躺下，这几天城南城北跑下来不只是安芸欣累了，他也一样，所幸收获不少。

从前比这忙碌紧张的案子也不少，可从来没有一件能让他打心底觉得自己这么累，他现在很想抽支烟，尽管他已经戒烟五年了。他的手下意识往储物盒与口袋里来回摸索，都无功而返。

他应该早就不再需要烟来让自己打起精神了才对。

安芸欣总是很小心，一举一动都生怕让自己因为这具身体难堪，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而他也是一样，一边调查一边还要掩饰自己那些总也改不掉的习惯，生怕这个曾最最了解他的女子有所察觉，为此还特地配了副度数小到几乎没有的眼镜来遮掩面容。

如今看来，这些狼狈之举还起了些作用。

他又想起这件案子，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一汇总，竟不约而同指向一个他认识的人，算不上朋友，偶尔相约出去喝酒倒是可以，就在不久前他还把人家叫出来共同讨论关于女友的话题。

小傅，这件案子会与你有关吗？死去的那个女孩生前见到你，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西京虽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可回来这几年他隐姓埋名，以前的熟人几乎没有联系，上学时他性格有些执拗，朋友本就不多。小傅是因缘际会下认识的，两个人倒也谈得来，小傅公司有什么法律问题或者签署合同时总是要叫他来过目，他知道，这是小傅在照顾他的生意。

所以他很不希望小傅牵连进这案子。

他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猛地拉开车门就往外走，左腿碰在了门上“当”地一声响，他好像根本毫无知觉，关上门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