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弘轩皱皱眉,脑袋里还在转着这人是不是疯了的念头。虽然沈步月使暗器是一把好手,但跟他在战场上历练下来的一身武功根本没有比较的余地,他若是想,此刻就能折断她持刀的手。
却忽然福至心灵。
郑弘轩有些邪气的低笑出声:
“长公主,属下这条命可是六年前就被我娘许给你了,你想要,还怕我不给吗?”
沈步月有些迷茫的抬头看着他,打量了积蓄,终于绷不住一样的嗤笑出声,将手中的弯刀放回落灰不少的武器架上,低声道:
“过几天我要去见皇帝了,还得劳烦少将军随我走一趟了。”
郑弘轩点了点头:“听我爹娘说了,去涪城不是。正好最近不用打仗,出去玩玩也好,怎么,你还怕我死在那里?”
沈步月有些不赞同的皱眉,转身看他:“郑弘轩,这可不是去玩的。”
她从一开始就不想把郑弘轩拉进来。郑将军和将军夫人对京都里的人有恨,是因为他们的主上和金兰之交被京都里的人所害,可郑弘轩只是个局外人,他的所谓仇恨只不过是继承自父母,又因为成了太子孤女唯一的朋友,对那份恨认识的比较深而已。
现在大计就要开始,一个不小心就会赔上性命,沈步月自己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怕的,可她不敢保证自己能保全郑弘轩不受伤害。
他是唯一一个无辜者,也是……她唯一一个朋友。
“我知道。”郑弘轩轻声道:“可我得陪着你啊。”
郑弘轩算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平素只爱舞刀弄枪,让他看书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自然是从未学过什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的。
可是这一句就很好,就算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能让沈步月的心由内到外暖一暖。
沈步月微微一笑:“我好些年没出去了,街上好多物件儿都没见过。”
郑弘轩跟着沈步月时间久了,早已适应了她转话题的速度,皱眉想了想却道:“怎么就好些年没出去了,前年元宵不还带你出去逛过……唔……”
沈步月看看顾太妃那边派来的几个小尼,镇定的把郑弘轩那片衣角塞进了他嘴里。
“郑少将军该是来之前喝酒了,怎么净说些浑话。”
郑弘轩余光也看见了有旁人在场,只是吃了一嘴土到底闷闷不乐,想想自己来了这一会儿,又是破了衣服又是吃土,碰上沈步月简直没什么好事。
肩膀却又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疼的郑弘轩呲牙咧嘴的退后好几步。
沈步月睁大眼睛:“你又伤到肩膀啦?那群人是不是知道你的旧伤在哪儿,怎么老爱打你肩膀?给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郑弘轩这回没挣扎,乖乖的让沈步月扒开他的衣领往里头看一眼,他自己也顺便好的纱布已经渗出血来,不过他皮厚,加之打打闹闹的没工夫想,也没觉出多疼来。
“没什么事,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过这仗打的时间太长了,兄弟们都耐不住了,兵困马乏的,补给来的也不及时,憋屈得很。”
说话间沈步月早已经招呼白萱白雪拿了金创药和纱布过来,比量了一会儿就动手扯开他的衣襟,由白萱白雪帮着把原先绑着的已经松了的纱布取下,又给他上好药,一圈一圈缠好新的纱布。
郑弘轩看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傻乐,又怕沈步月看见了觉得他一点都不疼,便故作深沉道:“要是哪一天不用打仗就好了。”
“不破不立。”沈步月给他打好结,又帮他把衣服重新穿好,坐回去才道:“若是真要以后不再打仗,是必要经过一场更大的战役的。”
郑弘轩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忽然就上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力道不轻,沈步月被拍的皱了皱眉瞪他。
郑弘轩却偷偷的笑了。
他知晓沈步月所背负的一切,知晓沈步月将要做的事情,可是有时候他看她,仍会觉得她离他很远。就像六年前初见,她那样冷静自持却苍白的面貌,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的样子,就算是近的就在眼前,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但仍像是隔着千里万里。
郑弘轩把自己跑的有些远的思绪扯回来,忽然笑开:“我跟你讲件有趣儿的事。”
沈步月没出声,只疑惑的看着他。
“昨日里我那个副将,就那个叫王武的,生的五大三粗婆娘也很凶的那个,家里忽然被人送来了十几箱宛城特产,还留了条子说什么‘万望保重,盼再相会’……夫妻两都互相以为是对方在外面找了小的,大打出手,闹得那个厉害啊……”
沈步月本来对郑弘轩嘴里的趣事不甚感兴趣,但好歹是自己相识的副官,便耐了性子听了下去,等听到特产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着郑弘轩那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语气,难得的着急起来,拽着郑弘轩的衣领问道:“那些特产怎么样了?有事吗?”
郑弘轩被问的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十几箱铁箱的土产,哪儿那么容易就弄坏了,都还在呢,况且那可是实打实的罪证,现在那两人还隔着那些土产眼红的瞪着呢。”
沈步月松了口气,再要开口时就莫名有些害羞,扯郑弘轩衣服的手轻柔起来:“那特产你能先放在你家吗,每次来的时候给我带点过来?”
“你的?”郑弘轩嘴巴张得能塞得下一颗鸡蛋。
“嗯,旁人送的。”沈步月没想多说,毕竟那趟从楚云深嘴里也没打听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