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鹏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神发直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整个人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自从那日拒绝回镖局养伤而选择回到苏家老宅后,苏鹏栋就总是这副样子,落在苏家其他人眼里,俱都难受地紧。
苏纯义跟王彩霞两口子生育了苏慧之后,不知道是生产的时候坏了身子还是如何,反正经年无孕。眼看着长房这支就要绝后,苏老爷跟苏老太心急得不行。恰好这时候个远方的偏支族人遭遇了雪崩天灾,一家人最后只找到了一个八岁的男孩。
苏老爷得知消息后,就第一时间亲自过去接了那个男孩过来,取名苏鹏栋,让苏纯义两口子养了起来,挂在名下上了族谱,算做是嫡出的长子。
苏家大房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反而心中感激的很。过继兄弟家的孩子是不错,可无父无母的孤儿更好。他们两口子可不想忙活了半天帮别人养儿子,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时候说实话,苏老爷对苏鹏栋还是寄予厚望的。可后来随着自己嫡亲孙子苏鹏越的出息,对于这个各方面表现都很平庸的“长孙”就越来越轻视起来。对外有时候直接就称苏鹏越是自己的“大孙子”。对二房也更加偏爱起来。
苏鹏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是因为有苏纯义跟王彩霞这对真心疼爱自己的养父母,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见。又憋着一口气,要闯荡出个样子来,让苏老爷刮目相看,故而不顾苏家大房所有人的阻拦,加入了镇远镖局。
这几年打拼下来,也算是小有起色,家里又给苏鹏栋定了一门好亲事,一切看起来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着。可没想,仿佛一场美梦,而现在,则到了梦醒的时刻。
苏鹏栋先开始还有些绝望,可到此刻,已经连绝望的情绪都没有了。没有希望,哪里来的绝望?
“栋栋,来,喝药了。”王彩霞一进屋,就看到苏鹏栋一脸生无可恋的麻木表情,端着药碗的手颤了又颤。
“……”苏鹏栋不说话也不动作,好似没有听到王彩霞的招呼。
“儿啊,你这是要取了娘的命去么?你要是不活了,那娘也跟着你一起。咱娘俩黄泉路上做个伴儿。”王彩霞反常的没有哭诉,反而语气真诚地跟苏鹏栋沟通。
“娘,你别这么说。”苏鹏栋也被王彩霞的变化吸引了注意力,扭过头来轻声回应。
“栋栋啊。娘真没在说气话。”王彩霞把药碗放在旁边的炕桌上,走过去把苏鹏栋扶起来靠着铺盖卷坐好,“刚才你屋里也听到一些吧,这苏家的天啊,就要塌了。”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就听着大家一阵慌乱。”苏鹏栋听王彩霞如是说,心中一惊,不自觉地抓紧了王彩霞的手。
“你爷爷他,刚才昏死过去了,要不是你四叔有两下子,说不定就不行了。”王彩霞帮苏鹏栋理理有些乱的头发,“现在你爹带着人去玄妙观求救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信儿传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爷爷那不是老毛病了么?怎么突然的就……”苏鹏栋有些不敢置信,在他的印象里,苏老爷的身体还是很硬朗的。
“唉,还不是最近这些事儿闹的。”王彩霞端起药碗递给苏鹏栋,“先是杜家来闹了一场,后来你二叔又气了一回,这人年纪大了,身子骨就不比之前了。”
“那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苏鹏栋接过药碗,顶不住王彩霞殷切的目光,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干了。
“就这点儿当然不可能。可加上别的就打击得厉害了。”王彩霞欣慰地看着苏鹏栋,不管怎么样,只要人活着,就有无限种可能,不就是断了一条腿么?有啥,拄个拐杖照样能走。
王彩霞今儿被苏老爷那一下子刺激了一下,仿佛突然顿悟了一般。在苏鹏栋受伤这件事情上,不再钻牛角尖了。是腿瘸了,又不是人脑子坏了,更不是直接跟阎王那里报到去了。日子还得继续往下过,自己也还得指望着苏鹏栋养老呢。
“娘,你别卖关子了,到底咋了,你给我说实话。”苏鹏栋见自己配合地喝了药,王彩霞还在绕圈子,被挑起了好奇心,催促地追问。
“刚才你大姑婆家来人了,说是你大姑病重,眼看着是不成了。”王彩霞神色有些黯然,对于苏春田,她确实还是有几分真感情的,苏鹏栋的差事,苏慧的亲事,包括苏慧丈夫的差事,都是托了高家走的路子才成的事。
“啊!大姑比爹爹可小了不少,现在还没当婆婆呢吧。”苏鹏栋有些吃惊。
“唉,谁说不是呢?杰儿哥今年才十二,莹儿姐也才刚满十三。”王彩霞一边叹气一边说着,“可怜了两个孩子,虽然是小妾生的。可妾就是妾,上不了台面。你高姑父估计是要再续弦的。这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啊。”
“唉。”苏鹏栋叹着气,为别人的命运担忧的同时,因为腿伤而积累的怨怼,也稍稍消解了一丝。人啊,惯会在对比中找到自己内心的平衡。
“还不止这些呢。高家来的人刚回了话,你二婶子就冲了进来,说你二叔欠了赌债,给人扣在赌档里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呢。”王彩霞平淡地说着,语气中没有多少同情,反而夹杂着些幸灾乐祸的成分。
也不怪王彩霞如此,苏家二房在苏老爷面前,事事都压着大房一头。这些年,家里一直供着苏二哥读书,砸进去那么些银子连个响儿都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