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李沟是个普通的小村庄,这些年,村子里一直是年轻人出去务工,老人带着孩子留守,随着劳务收入的提高,村里人纷纷盖了楼房、买了轿车,少部分在市里买了房子,婆娘带着孩子在市里上学。
到了农历七月,常常大晴天突然下起大雨,斜李沟这里的雨季要持续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就是哗哗的雨声,不是枯燥的蝉鸣。
期盼已久的暑假已经过去大半,春雷时常想开学,又有些不想开学。放假伊始的兴奋劲已经过去了,即将开学的烦闷也还没有到来。这天夜里,雨下的比较大,是那种一阵一阵的雷雨,中间雨停的时候,枝叶间传出无力的蝉鸣。
夜已深,春雷的父母早已经睡去,只有春雷还在无聊的看着电视,一阵敲门声叫醒了春雷的父母。
“谁呀,这么晚了什么事”
“跃进哥,是我,传礼,满囤可能不好了,赶紧起来看一下”
传礼是春雷的本家叔叔,跃进在这一辈年纪最长,有什么事都是先找跃进商量,跃进也是老实人,哪家有事都积极帮忙,听了传礼的话,赶紧批了衣服起床。春雷看到父亲起床,也跟着过来,想看看有什么事,顺手搬个板凳递给传礼叔坐。
满囤是传礼的同胞弟弟,听传礼叔说,满囤叔几天不见人了,打他手机也一直没人接。之前传礼叔也没注意到,还是满囤前段时间相的一个媳妇,满囤叔几天没找她,电话也联系不上。出于担心那女人打了传礼叔的电话,这才想起来去找找。
传礼叔到了满囤叔家,铁大门是那种隐蔽锁,从外面只能看到一个锁孔。分不清是从里面锁了,还是从外面锁了,也就不知道满囤是不是在家里。正好家里有些事,传礼叔就先忙去了。忙到大半夜才回到家,传礼叔想再来满囤家看一看,从门缝能看到里面隐隐有灯光不断闪,应该是电视画面在不断变换。传礼叔喊了半天没人答应,一股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这才赶紧来找跃进商量,拿个梯子翻墙进去看看。
春雷家就有现成的竹梯,不一会,传礼又喊了几个本家的兄弟过来,跃进年纪大了,招呼一个年轻的族弟,顺着梯子翻了过去。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大家挨着走了进去,无力的蝉鸣还在不断的回响着。
春雷也跟着大家进了院子,堂屋的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这时候,一股十分刺鼻的恶臭涌了过来,不用说,大家知道满囤是不好了。
整个人**裸的趴在床上,背部出现大块的水泡,应该是死去几天了,七月的天气本来就燥热,若不是这几天雨水不断,尸体腐烂会更加的严重。
大家纷纷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感情问题寻了短见,还是别的原因,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满囤之前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现在这个对象也是前段时间相的,别人也不知道具体进展怎么样,有一起务工的本家说满囤过段时间就结婚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的猜测是不是两人吹了,这才想不开。还有的说,满囤有些少白头,经常去染头发,会不会是药物过敏导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怎么办,还得传礼拿个主意,不能只是哭死去的弟弟,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是跃进和传礼说了,大家商议一下,陆续又有几个本家过来了,最后决定连夜去拉个棺材,直接给葬了。年纪轻轻地,不可能出殡的,也不想再去火葬。这边安排几个人去拉棺木,其余人到外边商议一下,接下来谁去打坑,棺材到了怎么运到坟地去,堂屋是不能待,尸臭的味道实在太重。
春雷这会也没了睡意,搬个板凳坐在父亲旁边,雨这回没下,有气无力的蝉鸣又响了。
棺木没多久就拉来了,跃进招呼几个壮劳力,先把人抬进棺木里再说。几个人试了一下,人能抬的动,却不敢再抬了。人已经开始腐烂了,脸上、身上的皮肉已经跟被子粘在一起了。最后没办法,连被子一起,直接按进了棺木里,废了好大劲,终于坚持到把人抬进去了。
棺木刚刚盖上,所有人都坚持不住了,就看这几个人全跑到门外哇哇的吐,那个味道实在太受不了了,加上抬起来看到的画面,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了。
可能是当时人多,注意力给分散了,春雷当时没觉得怕,气味难闻也没太靠近。那股味道,春雷到现在还记得,尸臭,不真正闻过是想象不出来那个味道的。后来的几天,春雷每到睡觉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满囤被抬起来的画面,听父亲他们说,眼睛周围都掉下来了,越不是亲眼所见,想象出来的画面就越生动,吓的春雷几天没睡好。
大家一起商议,这事不能耽搁了,下雨下的路不好走,直接开来一个四轮拖拉机,用拖车拉到坟地。还要瞒着传礼的父亲,不能让老人知道儿子过世了。
说来也怪,下葬的时候雨又下起来了,下的特别大,去坟地的路主要是泥路,陷了好几次,还是大家找来砖头把陷坑填上了。
墓地是临时打的墓坑,也没找人来看看穴位,这边打好,那边水快灌满了,几个打坑的壮劳力全身沾满泥水。
棺材放下去的时候有点漂,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就着水势压下去埋了。
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多少波澜,老人被瞒过了,理由是满囤出门务工,传礼处理了满囤的家产,也就是房子田地,没多少东西,房子还在那,耕地年年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