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的几位副将纷纷在身边求恳,阿芜年纪还小,上战场难免胆怯,况且阿芜也打掉了敌人的兵器,也不是没有应战。阿芜经不起这样的刑法,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将军没有手下留情,下手还是一般无二的轻重。就像爹爹射出的箭,挥出的刀,从来都是一般的沉重力道,从来没有所谓的手下留情。
终于我听见有人大声说道:“将军,阿芜她……将军,不能再打了!”
我的头有些眩晕,但我还是咬着牙睁大着眼睛,看着鞭子一下一下落在我身上。
有人在我耳边低声说道:“阿芜,你开口啊,你开口求求将军,让将军不要打了。”
我也听见有人低声说道:“这个阿芜倒真硬气,哼也不哼一声,要是别的小孩,早就哭了。”
然后我就突然想起了娘的话。
小时候娘一巴掌将我打翻在地,等巴掌再要落下的时候,看着我厌恶地说道: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只会瞪着眼看你,连哭都不会,笑也不会,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你生出来。
其实我也不明白爹娘为什么会将我生出来,他们有会哭会笑的燕莺,还要我做什么。但是我后来也想,我是燕莺的姐姐,自然是父母先生出了我,似乎这件事情,他们也无从选择。
我没有开口求爹爹,爹爹的手却忽然在与我的目光相对的时候,停住了。
爹爹的手仍是高高地举着,他嘶哑着声音说道:“阿芜,军人是不能临阵逃脱的,犯了错就要受罚,你明白吗?”
然后,鞭子依旧落下。
我的一次出征就这样结束了,战局依然是胜。当然战局的结果跟我是没有关系的,人们说只要有须利将军,大迎便是战无不胜的。
回边境的时候爹爹将我安置在马车里养伤,我整日便是不发一语。我会常常想起当初自己决定学武功的时候,想起当初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学了武功,而今却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
或许我天生,就是一个见不得杀戮的人。而这,是我在见过杀戮之后,明白的。
与我的这种心情相反的,是妹妹燕莺。
这场小小的战役凯旋之后,我随着爹爹回到了府中。
燕莺欢声叫着奔了出来,扑向了爹爹怀中。
爹爹拍着燕莺的头笑道:“一月不见,燕莺又长高了。”
燕莺笑着问爹爹,这次出征跑了多远的路,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去就是一个月。
爹爹向来是不喜欢燕莺多问这些事情的,听燕莺如此问,敛了笑意说道:“莺儿,以后不许多问这些了。军营中的事情,你不许多问。”
燕莺对于爹爹的严厉,向来不会当成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就像爹爹对燕莺的严厉,也向来不是多么认真的。
燕莺拉着爹爹的手笑道:“我只是想问爹爹,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敌人很多、很难打吗?难道爹爹也遇上了不好对付的敌人?我可不相信呢!爹爹是最厉害的勇士,不会被打败,敌人再多也不会,是不是?”
爹爹亦是微笑:“莺儿是为爹爹担心吗?放心吧,两万六千犬戎兵,都让爹爹打败了!”
燕莺笑着拍手,欢声说道:“打得好!爹爹打得好!区区三万犬戎兵,根本就不是爹爹的对手,就算来十万,也让爹爹一起打败了。”
我站在爹爹身后的一众侍卫里,听着燕莺清脆的话语,心中不由得好笑,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话,十万大兵进犯大迎,那将是怎样可怕,而一举击溃十万大军,那又将是怎样一场厮杀。
爹爹微笑斥道:“孩子话!一举打败十万人,犬戎部落就没有了。犬戎兵性子最是倔强,大迎要那许多不肯归顺的俘虏,有什么用呢?”
燕莺长眉一轩,格格笑道:“听说犬戎都是蛮人,偏生还那么倔强,这不是像蠢牛劣马一般的人吗?他们既不肯归顺,爹爹就带兵将他们全部杀了……”
燕莺的话清脆动听,又带着笑语盈盈,全然是一片纯真,但说着这样的话,听起来却让人心中一震。
我忍不住从众侍卫中走了出来,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燕莺却已经看到了我,微微一愕,随即笑道:“阿芜……”
我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吞吐说道:“你……你怎么说这样的话。犬戎……犬戎虽是蛮人,也不是……却也不是……随便给人杀的。”
燕莺好似没有听见我费力说出来的话,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脸上笑意渐渐褪去,她奔过来拉住我的手说道:“阿芜,你……你受伤了。”
我的这个妹妹啊,从小就是这样,你跟她说的话,若不是她所感兴趣的,她根本就是听不进去的。即便是她感兴趣的话,等你说出来的时候,她的思绪早已经跳到了另一件事情上了。她的思想同她这个人一样的活泼,也不会受到谁的阻碍,这是她天生的性子,也是爹娘纵容宠爱的结果。
其实燕莺这样不受阻碍的性格,跟我是有些像的,不过我是被阻碍沉默反而更加不知如何开口,而燕莺则是被溺爱的阻止却变得更加无忌。
燕莺的双手暖暖的,柔柔的,拉着我生硬的手,她自己却在微微发颤:“阿芜,你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你伤的很严重吗?是不是……是不是那些犬戎蛮子!你没有抓住他们吗?”
我还未回答,便已经听见了一个和悦的声音越来越近:“莺儿,接到爹爹了吗?”
抬头,恰看见一身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