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的皇城,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皇城南边,依山傍水处,坐落着一座宅子。皇城里的人都不知道这宅子属于谁,也不知道宅子里住着谁。他们好像从没见到有人在这宅子里进出。
有传言说,宅子里住着个妖精,专门在夜里诱惑那些路过的少年郎。
少女头顶着一本书,趴在楠木桌上睡得香甜,嘴角还隐隐有些水渍。
许是天有些凉,她打了个喷嚏,书也从头上掉了下来,砸到了她的手上。少女迷迷糊糊的醒来,揉了揉眼睛。
少女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此时眼中的雾气将散不散,眼眶微微有些红,一副惹人疼爱的样子;小巧的鼻,鼻头圆润,还泛着点淡淡的粉红;唇形不算好看,但是桃粉的唇色偏又添了几分甜美。
唯一有些掉分的,估计就是那对兔牙了,不过,谁又没有点缺点呢?她不会让人觉得惊艳,却也精致可爱,让人不自主的想要亲近。
少女穿着杏色的广袖齐胸襦裙,袖口绣着小小的杏花,她双手托腮,袖子顺势落下,露出了一节洁白的小臂。她也没再去看那本书,只是呆呆的看向窗外,似乎在等着什么。
偶尔有一只鸟雀掠过,她便会立刻探头去看,但很快又失望的坐回了椅子上。头耷拉着,没精打采的样子。
一个锦衣人悄悄靠近了她。那人身姿挺拔,芝兰玉树,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同同窗好友打马街前,这会儿却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发着呆的小姑娘。
他突然伸手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头,“这大白天的,发什么呆呢,阿茕?”
阿茕被吓的跳上了凳子,一下挥开了他的手。
“臭阿骁,坏阿骁!”阿茕鼓着腮帮子,狠狠的瞪着顾骁,“你总是!总是这样!”
“我总是怎样?”顾骁挑眉,随意的坐在了桌边,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总是欺负我!”阿茕跳起来就要去揪顾骁的耳朵,“前些日子又一声不吭的就跑去了边疆!如果不是我出去玩听着了,你死在那儿了我都不知道!”
“你出去玩了?”顾骁却皱了眉头,轻轻拉下了阿茕作乱的爪子,“去了哪儿,我不是嘱咐过……”
“嘱咐过什么?”阿茕叉腰,眼睛瞪的更大了,气鼓鼓的。
“额,嘱咐你好好照顾自己,你开心最重要?”顾骁不太自然的咳了两声,脸有点红。
阿茕哼唧一声,也在桌边坐下。
顾骁殷勤的给她倒了杯茶,阿茕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咂咂嘴。
顾骁看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活泼泼的吃着他带回来的点心,那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幼时与阿茕相遇相识,得阿茕相救,等家里大人找到他,也带走了阿茕。顾骁知道,虽然家族名义上是在感谢阿茕的救命之恩,实际却是,不能信任阿茕,把她丢在这个宅子里,变相囚禁了她。
小时候家里人拘着他,不许他来见阿茕,他便想着法子偷偷翻墙出来找阿茕;长大了些,他开始忙着学功夫、学兵法,但一闲下来,总要寻着理由来宅子里看阿茕,偶尔还会给阿茕带些小礼物;再后来,他背着所有人从了军,偷偷上了沙场,浑身浴血,杀出了军功,得了赏识,不再被家里完全把控着。
他终于能自由的来见阿茕了。
顾骁低笑了两声,惹来阿茕怪异的眼神。
他还记得,那天他来找阿茕,虽然表面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但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了。那时候阿茕也是耷拉着脑袋,趴在桌上,但一见到他,立马跳起来扯他的耳朵,嘴里不断骂他:“你怎么那么坏呀!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都不告诉我!你……你又欺负我!”
她眼睛红红的,他却觉得好看极了。
“喂,呆子,你又发什么呆呢!”阿茕有些不高兴的敲敲桌子,唤回了顾骁的注意。
“没什么,”顾骁喝了口茶,顿了一会儿,还是说,“阿茕,这好些日子不见,你好像也不想我。”
想什么呀,阿茕心想,这个男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什么好想的,也只不过是在知道他又上了战场后,每天担心一下,他在沙场会不会受苦,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样想着,阿茕就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整颗心都被揪起,揪到高高的地方,无处安放。
他偷跑去战场的时候,阿茕回了趟云山。
她去问了树爷爷,为什么她的心会揪的紧紧的。树爷爷听后却叹了口气,只语重心长的告诉阿茕,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她是只兔子。
阿茕又去问了小时候一起修行的小狐狸,小狐狸舔着爪子,歪头思考了一下,奶声奶气的和阿茕说:“是担心啦……你看呀,我每次出去玩,娘娘也是这样的,担心的不行,心悬的高高的……”
阿茕追问,“小狐狸,你娘娘担心你的时候,胸口会痛吗?”
小狐狸仔细的想了想,娘娘好像从来都没和它说过胸口痛,就坚定的对阿茕摇了摇头。
阿茕觉得自己对阿骁应该不会是妈妈对孩子的感情,即使阿骁是在她的保护下长大的。
她一直在保护阿骁,藏在阿骁的身边,悄悄地替他赶跑了许许多多坏人,像他帮她赶走心黑的店家那样,只是不让他知道。
一直到离开了云山,回到了宅子,阿茕还是不知道,自己揪心的缘由。
不过当她看到阿骁好好儿的站在面前的时候,她又觉得,那个原因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