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那么躺在床上,静静地聊着天。聊了很久,却像什么也没聊,又像是从来没有分开过。直到近午时分,直到杜赫清楚分明的听到杜颉的肚子咕咕作响。他的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肚皮,那声响犹如春雷临空。
“去吃饭吧。”杜颉笑道。“我饿了。”
“走吧,你的肚子都在打雷了。”杜赫把脸埋在他肚子上哈哈大笑道。
两人走出酒店,雨已停了,灰云散去,湛蓝的天空中红日高照。风却未息,夹着清凉的雨气拂面吹来。
“感觉这县城跟我们那里的也没什么不同,一样混乱,一样丑的建筑。”杜赫道。
“全国各地都差不多吧。只为实用,不为美观。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小时候都住瓦房,谁家要是建了平房,可以吹上好几年了。”杜颉笑道。
他对这座县城并不熟,在哪住,去哪吃,往哪逛这些细节全靠杨彬提前替他谋划。
“我倒觉得瓦房更好看些,冬暖夏凉,又极有风格。”
“好像镇上有一个叫小桃源的村子,还保留着水砖瓦房。你要想看,我们以后去看。”
“以后是什么时候?”
“要是年底我顺利套改了士官,明年就可以休假了。我尽量挑在寒暑假休,不就可以了嘛。”杜颉笑道。“到了,就在这里吃。”
杜赫抬头一看,眼前的饭店并不见特别,里面客人倒是挺多。一个年轻的服务员领着两人在靠窗的位子坐下,倒好茶水,递上菜单。
“你看看想吃什么,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习惯,就当尝鲜吧。”杜颉道。
杜赫拿过菜单细看。他和杜颉对食物的喜好从小就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在于他打死不吃肥肉,杜颉却无所谓。菜点好了,很快端了上来。
“好像点多了。”杜赫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他依照以往的习惯点了四个菜,可这菜的份量大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多吃一点。”杜颉笑道。
“你知道我一向吃的不多。”
“我们喝两杯。”
杜颉点了两瓶白酒,以酒下菜,菜也就不显多了。两人皆是海量,却喝得极慢。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杜赫替杜颉倒满了酒,若有所思的说。
“什么感觉?”
“你看窗外的阳光。”
杜颉扭头望出去,只见浓郁的金色阳光铺在干透了的沥青路面上,一条狗撑在对面一棵树干上撒尿。
“阳光怎么啦?没啥特别的啊。”
“阳光看上去似乎亘古不变,实际上每一天的都不一样。”杜赫喝了酒,双眸愈加晶莹清透。“就像我们,两年没见,似乎没有明显的变化,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你和我了。”
“嗯,我们上次一块儿吃饭还是两年前,我送你去上学那会儿了。时间过得好快。那时的我们完全不会想到两年后的今天,我们在这么个地方喝酒。”杜颉点上了一支烟。“你和我或许都因为各自不同的经历有所改变,但不管怎么变,在我心里,我们仍是原来的我们。”
“给我一支烟。”
杜赫接过杜颉替他点燃的烟,长吸了一口。烟混合着酒,失去了原本的香味,却更让人迷醉。窗外的阳光在酒精的作用下,亮得晃眼。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你说的对,你和我都变了,但我们没变。”
万事万物皆时刻在变,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他们的关系却保持着相对的静止。两人都在这最坚固的静止里汲取力量,共同对抗命运强加于人的无奈。
杜赫以前最爱新鲜,现在却最害怕改变。变化意味着不可控,他讨厌任何不可控的事物。这一点杜颉恰好相反。小的时候,他喜欢掌控一切,如今他发现这并不现实,他开始习惯了变化,甚至喜欢上了变化。他需要变得更好,杜赫却希望一切维持现有情状甚至往回倒流。
一顿饭吃完,两人喝下了四瓶酒,有了五六分醉意。
“微醺的感觉真好,脚下像踩着棉花,身子却轻的要飞起来了。”杜赫笑道。
他们走出了饭店,在阳光下困倦起来。
“回酒店睡会儿吧。”杜颉道。
“最好不过了。”杜赫的心里荡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们顶着烈日往酒店走去,买了两瓶冰水喝着,到了酒店,杜颉往床上一躺,就要睡觉。
“去冲个澡再睡。”杜赫道。
“就睡一会儿还洗啊,好麻烦。”杜颉懒懒说道。
“刚走了那么长的路,你流了不少汗。”
“行吧,我先去洗。”
杜颉艰难起身,退去衣裤,光溜溜往洗澡间走去。他宽宽的肩,窄窄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鲜明,虽不如成云飞厚实,却更精悍,富于力量感。他侧身关门,他的胃因为过饱,顶的八块腹肌微微往外凸起。
杜颉拧开水龙头,他只觉脸颊发热,浑身滚烫,清凉的水喷洒在肌肤上十分舒服,脑袋也清醒了不少。正冲了会儿,杜赫一丝不挂的走了进来。
“我们一起洗吧。”杜赫笑道。
“我就洗好了,这里太窄了。”
杜赫没有听他的,径直走了过去。淋浴间确实很窄,勉强站下了他们,身子却不免要贴合一部分,更无法转身弯腰。
“你帮我洗头吧,我头发全是火车上的味道。”杜赫道。
两人面对面站着,杜赫低下头故意把头凑到杜颉鼻子下面。杜颉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