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的姿势半躺在牛车上望了望四周,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晚应该会在平川镇休息。

不管了!崔濯咬牙切齿地下了决定,今天晚上哪怕就是在马车旁边蹲一宿,他也要看看那车上的乘客到底是何等人物!

崔濯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打定主意心头也就安定下来,不由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白隼“麻糖”从远处飞来,一双利爪下抓着只灰毛的野兔,落在崔濯身后的宝箱上大快朵颐。崔濯正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却觉着那只兔子似乎有什么不对,斜目看了一眼。

过一会,再看一眼。

麻糖拍打着翅膀大叫起来,抗议主人从自己口中夺食的无良行为。崔濯却顾不得它的反应,他一把抓过那只被麻糖撕扯得血肉模糊的兔子,看见那兔子的后腿上果然插着一支箭镞。那支箭很短,只有一尺不到的长度,并且没有箭羽。光秃秃的箭杆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显示着它绝对不是仓促之间削成以至于没来得及安装箭羽。没有箭羽,又只有这种长度——

崔濯一手抓着兔子,另一手用力把箭头从兔子的后腿上拔出。乌铁的箭头上倒刺刮下几缕血肉,麻糖不满地啄主人的手指,崔濯的脸色却一片煞白。

精铁打造的三棱狼牙箭镞,带着凶狠的倒钩和血槽。崔濯把箭头上的血在衣襟擦拭干净,对着日光,纯黑的箭头之内竟然隐藏着冰裂般的白色纹路。来自燕州的寒铁,搭配顶级的淬火工艺,箭头上刻着“正风”字样。崔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他知道会在箭头上刻字的只有两种,要么是闲的蛋疼的贵家子弟,要么就是黄帝城正编的军队!

而无论是何等的权贵,也不敢拥有哪怕一支这样的箭头。

因为这是一支弩/箭!

弩因为比弓的杀伤力更强、射程更远,也比弓对射手的要求更低,因此在黄帝城绝对是军队才能配备的高杀伤性武器,仅供帝都朝歌的几个精锐卫队使用。这东西民间不论是偷造还是私贩皆是死罪,曾经有民间匠人仅仅是自己仿造了几个粗陋的弩/弓用以打猎,可没几日就被官府缉拿,把尸体倒吊在城门口示众。纵使是帝都的卫队,有资格配备强机弩的也只有三支队伍:羽林军的正风营,金吾卫的天风营,和寒甲军的烈风营。

这是来自正风营的弩/箭!

崔濯知道,自三年前岑北兵变,天下九路兵马叛变了七路,其中有一路就是羽林军。而羽林军虽然早已为柱国上将寻一鹤所破,却仍有逃得性命的几路残兵败将游荡,或是占地为王,或是袭击居民百姓。被麻糖抓到的这只兔子恐怕就是被某个正风营的士兵用弩/箭射中,虽然因对方手艺不精而逃得性命,却没能逃过麻糖的利爪。麻糖的狩猎范围从来不会离主人太远,崔濯猛地坐直了身体,大喊:“赵叔!赵叔!”

如果附近有一支羽林军的残兵,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只镖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大大的肥羊,而身为镖师的对策,要么赶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逃走,要么只能祈祷对方人数不算太多,能给个刀剑底下见真章的机会。

赵启明接过崔濯递来的寒铁弩/箭,又听得它是被麻糖抓到的兔子带来,不需要更多解释,脸上就笼起了一层寒霜。他抬头望了望四周,镖局的车队正行走在一片起伏的丘陵当中,左边是矮小的灌木林,右边是一大片乱石滩,流淌着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水配着林间鸟语,明明是一派生机的景象,赵启明却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原因无他,只因此地根本无处可躲。

乱军不比寻常响马强盗,他们不讲交情,也没有道义。老百姓常用“蝗虫”来形容他们,这无疑是十分贴切的,因为乱军过处烧杀抢掠,往往是寸草不生。赵启明手中握紧了那枚弩/箭,眼里流露出坚毅的光——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硬拼了!好在威远镖局此行虽然不是武功最高的总镖头带队,赵启明却也是仅次于总镖头的二号人物。队伍中的镖师也都正值壮年,要么是军中逃出的老兵,要么是行走江湖的好汉,只要对方人数不算太多,未必不能拼上一拼。这样想着赵启明正要下令,却被崔濯拦住了。

“赵叔,他们有强机弩。”崔濯说。

赵启明一愣,脸上的霜色于是愈发重了,重得几乎凝结起来。

对啊,强机弩。那可是黄帝城军队中最为可怕的武器,以机括发射的箭枝不论是劲道还是射程都极远,而镖师们既没有能护住全身的巨盾甲胄,武功也并非都高到可以从箭雨中全身而退。赵启明气馁地想,头顶却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鹰唳。崔濯抬头看了看,沉声道:“麻糖发现乱军了。”

“打又打不过,躲又无处躲,这,这可如何是好!”赵启明顿足道。

“赵叔莫慌,”崔濯却看了看那乱石滩,只见目之所及,横七竖八的乱石嶙峋。于是眼睛一亮,道,“小子有一计……不知赵叔可愿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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