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了,”哪怕满是血污也掩不住的年轻脸庞,本该恰fēng_liú少年,却转瞬苍老,他甚至做出了一个成熟的微笑:“别人总骂我们家是奸臣,这下我也算是为国捐躯了吧?跟着老大没白混,总、总算也换得一个好名声了……”
段影恨铁不成钢的骂:“你说这些做什么,名声比性命哪个重要我没教过你?”
“是我没学好,”那人忽然就泪流满面,一边说话一边嘴里流出紫黑色的血:“我十岁就是个混世小魔王,仗着家里权势大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过,家里的下人一个不合意的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我……我就是觉得自己的命金贵,谁都比不上,但、但也说不上自己到底金贵在哪里……是你的那番话让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这辈子能在老大手底下当兵,我、我值了!”
他说的是入南疆之前段影拉着他们避开其他两位将军说的掏心话。
段影是这样说的:“我知道大军出征的时候,皇帝会率百官到黄金台相送,彼时誓师皆言的什么精忠报国、至死方休,这些话以后有机会你们在皇上面前吹吹就算了,我不要你们这样,这次出行不知道会不会顺利,南疆处处危险,心中必须要有信念,要有牵挂,如果你们有人没有信念也没有牵挂,我就是你们的信念和牵挂,把我当你们妻子也是可以的!总之就算是为了我们第一次出征,为了你们老大战绩好看,你们就单纯的为了我也要活着,人不是为了杀人才杀人,是为了守护心中的温暖,这才是杀的意义,想想我们一起在军营厮混的日子,除了我再没这么好说话的老大了吧,为了以后大家还在一起继续当兄弟喝酒骂娘逛窑子,答应我,能活着的时候家国道义都先放一放,先活着,活着,活着,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明白了吗?!”
以段影那点稀薄的爱国热情,不要指望他能当朝廷的鹰犬,也说不出那些给士兵洗脑的正义凛然,也正因如此,那些贵族子弟才从心里升起一点被需要的温暖,才发现从小到大那么多人恨不得自己死去,可还是有人希望自己不顾一切的活着!
段影沉默了片刻,哑声道:“不怪你,只是没人教好你……”
“我们经常私底下打赌,赌注都快能置一处房产了,却到现在还没得到答案,你快告诉我、我、我好到黄泉路上找他们要赌注!”
“什么赌?”
“我们赌你和阿蛮到底是将军在上,还是、还是将军……”
闭上眼睛的年轻士兵嘴角还带着调笑,就像无数个军营里的日子一样八卦。
段影将他平放,擦了擦眼泪,环顾四周,那些饮饱人血的毒物通体变成血红色,就像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一样,然后迅速四散得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阿蛮白着一张脸却红着双眼,拿着长枪站在段影的身边手脚无措,衣服上除了偶然沾染到的毒物血浆,干净得不像话。
其实段影早就看到了,这些毒物经过阿蛮的身边都是绕着走,否则以他爱护阿蛮的心思,怕是第一时间就要过去给他遮风挡雨。
可笑的是,人家根本不需要。
“这是死门,不见人血不能破……更何况,它们不吃饱是不会离开的,它们离开了前面才会有路。”
段影看着一地尸体,头有点嗡嗡嗡的发麻,一时没有说话。
四周突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叮叮当当,像是一串串细小银器撞在一起的声音,伴着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似一曲胜利后的战歌回响在整个森林。
有位少女踏尸而来,光洁的脚上没穿一物,只在脚踝挂了好些细铃铛,穿着灯笼一样肥大的裤裙,衣服上依稀有个什么图腾,却被乱七八糟的银饰遮住了面目,头上顶着一个奇怪形状的发冠,看起来有点邪乎,手腕上套着许多细圈,随着摆动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笛子,不过笛子的末端呈圆形突起,随着它的转动可以看见那是一颗骷髅头的样子!令人不禁想到,这雪白的笛子并不是玉做的,倒像是骨头做的!拿着这样的邪物,那少女扬着婴儿肥的脸庞,大大乌黑的眼睛亮闪闪的,小嘴一弯,最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蘅哥哥,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