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地方。”
他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慢慢的走到了湖边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明月,冰湖,草原上的山谷,时间里的断层。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冰冷,夏伦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心很少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放松的,简直就好像要一直一直沉到那悠久岁月的最深处再也不会醒来。不过讽刺的是,这并不是因为他感觉到很安全,一切全部都在掌控之中,而是恰恰相反的,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了出去,没有任何能够掌握和需要掌握的东西留在手里,结果反倒什么也无所谓了,什么也不用想了。
得到一切与失去一切,其实相差并没有多大,最后的结果都是——你再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夏伦最开始做梦都在追求的东西,但是最后却明白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会得到一切,也永远不可能会失去一切。
就好像现在。
当水声响起来的时候,夏伦睁开了眼睛。自湖中掀动波澜带着水花窜出的娇柔身躯浑身赤裸而如象牙版白暂,在月光和湖水的衬托下宛如一尊令世界迷醉的艺术雕像,又似那传说中的湖中妖精,在丝丝升腾的寒气中被狡猾的月亮勾引,经受不住诱惑冲出了水面。而当她回头的时候,湿润的白色短发甩起来又黏回到额头上,一双在月下愈发朦胧的乌金色蛇瞳闪耀着令人晕眩的梦幻迷离。
洁白玉足下粼粼微波恍若实地,随意的目光抬起看向夏伦,萨蛇嘴角翘起,嘻嘻一笑,这个略显不羁的动作配合上一双妖魅的蛇眼透出了一种邪异的张狂。
“你居然真的敢再来见我啊。”
没有丝毫羞怯的甩了甩头发,萨蛇的身体宛如羽毛一般飘过湖面,转眼便来到了夏伦的眼前。
“……表现很平静嘛,我还以为你会鼻血狂喷的晕过去呢。”
毫不停留的在夏伦的身边掠过,萨蛇一丝不挂的站在夏伦身后大石头的中间,在她脚下就是她的衣服。
“你都不在乎,我又在乎什么。”夏伦咧了咧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对于萨蛇这一幕出人意料的杀必死视而不见,略有些怪异的笑了笑,“我们都已经不再年少了,不是吗。”
“比想象中的要成熟啊——前任还好吗?”
“你说的是哪一个前任?”
“……最近的那个。”
“死了。”
“嘿……”
已经穿好衣服的萨蛇背对着夏伦坐下,一边享受着清凉的寒气和皎白的月光,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幅不知该称作瑰丽还是恐怖的画卷。黑暗的男人和苍白的女人,幽静的树林与耀目的寒泉,大地苍渺星空无垠,时间的长河冲刷着独属于二人的现在,漂自过去,流向未来,不予妥协,不做停留。
“我昨天可是差点一剑捅死你啊,为什么还会来见我。”
“想来所以就来了。”
“杀了你的朋友,你不恨我吗?”
“如果我是那种被情绪左右思考的蠢货,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夏伦有些怪异的笑了一声,黑色的双眼倒映着面前银白的湖面,“无论做没做好准备,从在这个世界上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人都注定了会有死去的一天。而同样的,无论做没做好准备,从选择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那一刻开始,每一个人也都注定了会面对一些活人需要面对的事情,无论是好的事情,还是坏的事情——一个非常简单不难理解的事实,但是能够认清的却很少。”
“……还真是漂亮的回答啊。”萨蛇乌金色的蛇瞳看着眼前黑暗的丛林,嘴角抿了抿,然后轻轻笑了笑,“不过有点意思啊,因为按照我的经验来说,能认真说出这么漂亮的话的人只有两种——从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人,和经历过太多事情的人。你是属于哪一种呢?”
“我是不会恨你的,萨蛇。虽然我是个疯子,但是杀人的刀和拿刀的人究竟谁才是需要负责的一方还是能够看的清楚的。也许你可能不信,但是在时间的荒原上游荡了这么久,我也是稍微有过那么一点点过去,不是什么都能够那么轻易的蒙蔽我的眼睛——无论是焚身的情欲,还是焚心的仇恨。更何况,工具只是工具,从甘心受制于他人之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丧失了承担任何责任的资格,以及被怨恨的权力。”
夏伦看着夜空苍白的明月,张口呼出了一口白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几乎是一下子讽刺了世界上所有的人啊。估计传出去很多杀手和佣兵就算不要钱也会跑过来杀你。你真的很让我意外,疯狂猎人,不过很不巧,你能够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萨蛇摆弄自己头发的动作一顿,原本御姐一样霸道悦耳的声音忽然变得有点低沉,带着某种莫名的笑意。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在弗拉德尔的金丝雀书馆。
那个时候的你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目光如同大海一样浩荡而黑暗,但是在那黑暗之下是和漫天繁星一样的璀璨。你是个很温柔也很正确的男人,你曾经拥有着正常的笑容,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感到阳光一般的温暖,但是后来这些全都变了。你抛弃了自己的天真和正常,把自己像一条死鱼一样扔进了深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