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365年春,臻国京都晋阳。
一处紧绕紫色藤枝的府邸,自亥时起,每隔一刻钟便有身穿金色锦袍、身手敏捷的年轻男子扛着一团麻袋入府,直至子时方才结束。
府内中央一屋烛光摇曳,堪比晚霞般火红,屋内紧排跪着六个浑身散发银光的年轻男子。
隔着一拽地帷幕里厢传出轻微的响动声,而后传出带着几分倦意的声音,“没了?”
男子的声音极轻,如一汪平静的死水,却让跪在地上的六个男子猛地青白了脸。
位居最左的男子哆嗦着脑门发抖,“大君,属下知罪!”
“本君两日未曾入睡了…”
帷幕里厢依旧是波澜不惊、平平和和的声调,却让跪地的六个男子的脸上露出死一般的神色。
前来臻国前大君的贴身首席指挥卫尧早已叮嘱过:万不得让大君超过三日不得入睡,否则后果自负。
“大君,待天一亮雉国质子楚煌便会入城,传闻楚煌自小便用名贵花草香薰,必让大君满意。”位居最左的男子强忍着惧怕争取机会。
“嗯…”帷幕里厢的声音淡然如斯,“你的意思是…让本君等着?”
“属下不敢!”六人齐声话落的瞬间,同时发出的还有皮肉分离的撕碎声。
瞬间,便有一股血腥味萦绕弥漫,而本通明透彻的青石板上已落下六块暗色的手皮。
“天亮前本君若见不到人…”帷幕里厢男子的声音似乎压低了些,却让跪着的六人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齐声道:“属下定提皮、骨来见。”
……
夜,沉静得异常,夜空黑云笼罩。
晋阳郊外,烛火通明,方圆二百公里内搭了几十顶灰色帐篷,其中以中央一顶玄色帐篷最为显眼。
“青、离。”一声甚为模糊的男声打破了宁静,不过才两字,却仿佛已用尽全身的力气。
发出声音的是一名不过志学年华的男子,外披一件银白色的云锦长袍,面容苍白,肌肤如雪。他的身上有种矜贵之气,透着沉月般的淡淡光辉。
他是楚煌,亦是楚凰,是雉国送至臻国的‘质子’。
“殿下,”站在楚凰面前的一个的男子压低声音问:“可请太医?”
回答楚凰的男子是她的贴身护卫,名青离。
楚凰微微闭眼,喉间溢出两个字,“不必。”
她的嗓子没问题,她的舌头没问题,她的身体任何器官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的心理。
一个五年来都不曾开口说话的人,突然要她适应正常说话,实在困难。
前世最后那五年,她活得太苦、太累,以至于最后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化尸粉的作用下一寸一寸的被融成血水,直至呼吸停滞而死,都觉得是种解脱。
却未料上天垂怜,竟让她又回来了。
“您明日要觐见臻皇,怕是不好。”青离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担忧。
雉、臻两国交战,雉败。
赔偿金银财宝、割让五座城池,外加楚凰这个质子也在休战合议之内。
是以,楚凰这个‘质子’会遭受到的待遇,亦可以想象。
“无、碍,”楚凰缓缓的轻扯着嗓子回答,面容如古井般沉静,“不、过、受、些、羞辱。”
前世,她来到臻国,是一面都没见过臻皇的。
她到臻国的第一天臻皇本该觐见,可结果却是让她在宫殿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作为战败国的皇子,根本没有质疑的权利。
面对明天即将要受到的羞辱,公主如此镇定,青离顿时感觉到一种安心。
明日纵使臻皇再如何羞辱,只要‘殿下’不怕,他又何惧?
青离沉凝片刻,便听得楚凰再度轻扯嘴角,沙哑的嗓调如含一口浊水在喉咙,“夜观、星、象,寅时暴、雨、突至。”
听言,青离的神色肃然起来。
作为楚凰长公主的贴身护卫,他对她的情况十分了解,长公主通晓天文、下知地理、音律谓佳,是当之无愧的才女。
是以,她说的,他全然相信。
“通、知、史大人,让、他、做好、准备。”楚凰浊着声继续道。
“什么?”青离一震,哑然矢口的反驳:“纵是暴雨,也与我等无关,我等必会护好殿下。”
无关么?
前世因这暴雨突至,臻国‘接待’她的士兵死了大半,几乎就造成她在臻国饱受屈辱的根源。
雉、臻两国交战,死伤无数,雉国在战场上失去十几万的将士性命…青离有这等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
“臻、不稳,于我、何、好?”楚凰微一抬头,眼眸铮铮的看着青离。
只这一眼,青离便感觉有一股无法抗拒的气势压在他的心头。
这句话,让青离的目光变得复杂,但却在下一刻弯下身躯,“属下这便去告诉史大人。”
直至青离离开,楚凰才绽出一个浅淡的苍白笑容出来。
她这次回来,就是与天博命的。
少顷,便有一人撩帐布而入,一抬头便看到楚凰嘴角还未收起的浅笑,不由一怔。
“墨、歌,”楚凰对着来人轻唤,而后缓缓的转身朝着已铺好的大床走去,“秦、世子、处,一、起。”
墨歌是楚凰另一贴身护卫,和青离不同的是他对楚凰的决定从不质疑。
听此,墨歌眸中略过一抹惊讶。
……
天色渐渐的阴暗起来,高挂在夜空中的明月已被乌云缓缓遮蔽。
青离加快了脚步朝着史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