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申时,城门口传来了快报,秦武王进城了。
姬延心里不淡定了,人虽然端坐着在椅子上,手却不停地揉搓着。
此刻大殿下空无一人。大良造和大司马带着百官去了宫门口迎接秦武王。
秦武王的一些随身服侍的奴隶被安置到了驿馆。他带着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来到了周宫门口。
大司马看到最前面一匹棕红马上坐着个人,此人国字脸,浓眉大眼,脸颊两侧到下巴处长了一圈短而茂盛的髭须,身材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着一身绛黛色的衣服,上面绣着金龙。他确定此人定是秦王,走上前去迎接:“在下周国大司马,奉大王之命前来迎接秦王。”
“大司马?周王何在呀?”秦武王上下打量了一眼大司马。那眼神凌厉且带着不屑,看得大司马如被利剑射穿一般,垂下头,不敢与秦武王对视。
大司马壮着胆子回道:“大王在殿里静候秦王。”
“殿里静候?今天天气这么好,周王也应该出来走走才是。一个人闷在大殿里有什么意思呀?怪不得人人都说他身子瘦弱。”秦王笑道。
大良造听了可不高兴,大声回道:“秦王从哪里道听途说呀,我们大王可从不瘦弱。”
“是吗?那跟本王比起来呢?”秦武王故意显露了一下自己粗壮的胳膊。
大良造心里有火,铿锵有力地回道:“我们大周一向崇礼,不似大秦尚武,我们大王勤政爱民,自然也不会去做些斗狠耍蛮的事情。”
“哈哈哈…”秦武王仰天大笑起来,“羸弱不堪的人,自然没有这个能力了。我大秦尚武,所以兵强马壮,可以成为一方霸主。若是崇文,别说八百年了,恐怕八十年都难以维继。”
大良造一时语噎,气得胀红了脸:“你…”
秦武王知道武将一根筋,转向世故的大司马:“好了,大司马,还是让周王出来吧。”
大司马听了十分的为难,头上冒出了冷汗,低头不语。
大良造可不答应了,率先说道:“秦国不过是我大周封的蕃地,理应秦王进宫参拜我王,怎么能让我王出来迎接?于礼不通。”
秦王对于他的话嗤之以鼻:“大良造,自古强者为王。大周既已衰微,说明此乃天意,就该顺势而为。”
“虽然大周不似从前繁盛,但天数未尽,九鼎还在此,就说明天下还要以我大周为尊。”大良造抬起双手,举过头顶,在身子左侧对着上天抱了一下拳。
秦武王的脸色变得铁青,瞪着大良造,坐在马上既不下马也不进宫。
大司马看到双方闹僵,赶紧打圆场:“秦王,这一路路途遥远,奔波辛苦了。大王已经在宫里备下了美食,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如何?”
“好!既然周王盛情,怎可推却?”秦武王的视线并没有离开大良造,冷冷地问道。
“秦王,您请。”大司马对着秦武王俯身说道。
秦武王并没有下马,而是催马前行,从文武百官的面前大摇大摆地进了宫。
百官猝不及防他会这么做,想阳拦已经来不及了。大良造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秦武王到了大殿的门外,才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进到了里面。但他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背过双手,盯着坐在龙椅上的姬延看。
姬延看到来人了,五大三粗的身材往那一站,像一座大山,完全挡住了外面射进来的光线。他眨了眨眼睛努力看清楚来人。
“赧王,就是如此待客的?”秦武王嗓音浑厚低沉,在大殿里回荡起来。
姬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管挚将自己的一只手伸过去,给他当作助力。
秦武王笑道:“赧王,这身子看来需要大补呀,连起身这等小事都要人帮忙呀?”
一席话说得姬延尴尬不已,不知怎么回答,扶着管挚的手立刻松开了。管挚也似做了错事一般,默默地收回了手臂。
“大王,秦王千里迢迢而来,想必已经饿了,后花园已经准备好了宴席待客。”大良造在门外看着秦王欺辱姬延,实在忍不下去了,出来解围。
姬延马上有了台阶下,说道:“对,请秦王去后花园。”
秦武王也不客气,转身对着大良造傲慢地说道:“前面带路。”
大良造知道他是在故意羞辱自己,可他又不能拒绝。只好压着怒气说道:“随我来。”然后像赶路一般地奔了后院。
秦武王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两个人在脚程上做了一番较量。
姬延在大臣的簇拥下,慢慢地跟了过去。
后花园里七彩石铺成的小路绕着整个院子蜿蜒连接。大理石砌成花坛里,花草松竹点缀其中。一池的湖水碧波荡漾,荷香阵阵,鲤鱼在其中欢快地游荡,时不时跳出水面。湖中一座精美的八角凉亭,一条遮风挡雨的长廊从岸边通到那里,暗红的漆色是新刷上去的。两张长桌摆在亭子中间,其他的摆在了长廊两侧。
秦武王不客气地先坐到右位上。大良造刚要开口,姬延在他身后咳嗽了一声。大良造侧过身给姬延让路。姬延看到秦武王已经坐下了,丝毫没有介意地坐到了左边的位置。
“大王…”大良造着急地说道。
“众卿坐下吧。”姬延发令道。
大良造叹了一口气,郁闷地坐了下来,袍子都甩出了声音。
管挚朝着岸边的宫人招手。宫人会意走开了。一会儿功夫,宫女端着酒菜依次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