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峰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会两手庄稼把式的普通人。就是这样的普通人,在他六十来年的岁月中,却是救过了两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前二十年,也就是他二十岁的时候,他救了陆家堡的堡主陆一茗,那时候的陆一茗还不是堡主,陆一茗走后,凭借陆家的‘烟云’剑法,建立了陆家的基业。
后二十年,秦沐峰也有了自己的家业,有了儿子和孙女,在他儿子上山狩猎的时候,又救了一个人,一个快死的人,这一年他已经五十六岁了。
后来他才知道儿子救的这个人叫陈风留,那段日子里他一直叫他小陈。
秦沐峰是一个本分的渔民,但上天仿佛对他格外的关注,三十年前,夺走了他妻子的生命,他含辛茹苦地养大儿子,结果五年前,儿子也死在了战乱之中。
秦沐峰带着孙女一路颠簸来到了陆家堡,在陆家的帮衬下日子还勉强过得下去。
只是最近的陆家却是自顾不暇了,三日前陆家少主陆鸿离奇失踪,现任堡主陆通明接到一把刀和一封信,刀是一把薄如蝉翼幽深漆黑的短刀。信是用汉朝时期的宣纸写的。
信上只写了两行字:
且备经书,换子陆鸿。
七日为限,断魂断命。
当陆通明看到那把刀的时候,一张脸变成了死青色,那把刀如同刀身的颜色,象征着黑暗与死亡。
秦沐峰只是一个普通人,除了喝酒他帮不上什么忙,他只求不给陆家添乱。
天黑的时候,秦沐峰叫上孙女,带着渔网来到陆家渡口,撑开小船向着洞庭湖中缓缓划去。
借着月色,陈风留看到了那艘小船,也看到了船上的灰衣老者,撑船的是一个六十多岁年纪的老者,船上站着一个面貌清秀的紫衣少女。
那一张脸陈风留一辈子也忘不了,只是此时的脸上多了许多的风霜。
灰袍老者模样有些邋遢,须发半白,他一边划船,一边将浑浊的老眼望向对面驶来的小船。
清风徐来,秦沐峰的衣袖微微震动,伴着湖风,他理了理衣襟,划船的动作慢了一些,看着远处的小船,他眼里多了一些警惕。
那艘船与别的船不同,船上没有灯火,依稀只能看见一丝船的影子。
桨声灯影里,陈风留立于船头,透过微弱的光,他看道前方的船渐行渐慢,陈风留心中微微一惊,朝燕欢歌道:“看来这艘船的主人对咱俩不太放心!”
燕欢歌道:“这黑灯瞎火的,换作任何人都会小心一些。”
陈风留笑道:“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燕欢歌生平最不怕的就是赌,在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输字。
燕欢歌道:“赌什么?”
陈风留道:“就赌船上的主人会不会请我上去喝上一盅?”
陈风留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像是胜券在握。
燕欢歌望着船上的一对爷孙,那只是普通的渔人,她实在想不出来陈风留怎会与这二人相识,她不相信他连这样的再普通不过的人也认得。
燕欢歌:“我赌不会。”
陈风留道:“我说会。”
陈风留望着对面的小船,朗声道:“老丈,你的船上可有酒?”
秦沐峰听到了对面传来的久别的声音,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秦乐儿道:“爷爷,他是谁?”
秦乐儿瞧着夜色中对面站在船头的人影,然后抬头望着略显单薄的爷爷,她看到爷爷脸上的表情由警惕转为喜悦,仿佛是遇到了数十年未见的老友。
秦沐峰颤颤地道:“贵……贵客,你陆伯父一家有救了。丫头,快……快去把爷爷那坛竹叶青搬出来,切莫怠慢了贵客。”
秦乐儿嘟起小嘴,极不情愿地道:“爷爷,你是老糊涂了吧,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要请他喝酒,依我看他就是个酒鬼。”
秦沐峰开怀笑道:“不错,他就是个酒鬼,不过是个好酒鬼。”
秦乐儿哼了一声,还是走入船舱内,只听灰衣老者又道:“丫头,你别不开心,爷爷告诉你,你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你。”
秦乐儿道:“抱过我,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他是谁?”
秦沐峰道:“陈风留。”
秦乐儿将一个半旧的酒坛抱了出来,坛子上还有一些泥土,随手递给灰衣老者。
“陈风留,爷爷说的是江湖中说的那位陈风留?”秦乐儿俏脸上露出花痴一般的表情。
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个梦,梦里住着一个英雄,秦乐儿也不例外。
秦沐峰道:“天下就只有一个陈风留。”
秦沐峰接过酒坛,对着对面小舟上朦胧的人影高声喊道:“只要陈爷不嫌弃,老朽这里酒管够。”
对面的小船上,听到灰衣老者的吆喝声,燕欢歌虽极不愿承认,但这场赌局她的确是输了。
只是燕欢歌还是想不明白陈风留怎么会与这一对爷孙产生交集。
陈风留望着笑道:“你输了!”
燕欢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输了就输了呗。”
二人挺身一纵,弃了小船,兔起鹘落间便已掠到了秦沐峰的船上。
夜风凛凛,湖面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远处的湖上,不知何时,突然亮起了几点疏星。
“一别多年,这些年秦老伯过得可好?”陈风留望着眼前略显佝偻的老者问道。
灰衣老者激动道:“是啊,算一算也有整整八个年头了。老朽还好,多谢陈爷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