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终是停了。
天黑的时候,无色和尚已翻了十座大山。
陈风留很苦,此时他手脚被缚了起来,躺在地上,一条约有一丈来长的绳子,一头缚在他的腰上,另一头系在无色禅师的裤腰。
无色和尚穿了一件黄色的僧袍,脚上穿一双破旧的草鞋,脚底已被磨穿两个洞,他抬起脚的时候,陈风留就看到了他脚板下厚厚的茧子。他就这样一直走着,他每走一步,陈风留的身子便向前移动一尺。
陈风留的一条青衫已被磨成了一丝一丝的,他简直称不上衣服,陈风留觉得自己此时比乞丐还要惨,就连乞丐头子贺鹏程身上穿的也要比他体面的多。
他的身上,隐隐间可以看到一条一条被沙石割出的伤痕,那些伤口并不深,但是痛却是刻骨铭心的痛,陈风留可以肯定,这种痛只怕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了。
他脚上的鞋已被磨掉三分之一,露出十个脚趾,每一个脚趾上至少都有一个水泡,因为有一些水泡已经破掉,他的脚很脏,也很臭。
陈风留看着身上的不成型的衣服,他忍着痛,苦笑道:“和尚,我觉得你还是杀了我,我怕我好起来会忍不住杀你的。”
无色和尚哈哈大笑起来,道:“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佛祖慈悲,佛祖曾言众生皆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不偿过地狱之苦,又怎知众生之乐,何况和尚不也陪着你么。”
陈风留破口大骂道:“狗屁佛祖,那是你佛,非我佛,我只想喝酒。”
无色和尚双手合什,道:“罪过罪过,酒是穿肠药,你可喝不得,还是由和尚替你承担这份罪孽。”
无色和尚衣袖轻轻一翻,陈风留的酒袋便已捏在他的手里,他揭开盖子,往口中狠狠地抽了一口,望着匍匐在地的陈风留,笑道:“酒是好酒,可惜没有好肉。”
无色和尚说着,抬起腿又往前走了一步。
陈风留没有说话,若是眼神可以杀人,只怕无色和尚已经死了十几次了。
陈风留在想着无色和尚跟他说过的话,无色和尚说,他中的毒他也没法解,如今之计只能拖着走,如此血液循环减慢,又有他自己的药丸护住心脉,大概还能坚持两三日。
若是陈风留知道要受这样的罪,怕是打死他他也不愿如此。
只是当他知道时却已来不及了。
陈风留看着眼前的路,道:“和尚,这可不是去陆家堡的路,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无色和尚笑道:“一个要死的人,还想着去管别人的闲事,和尚看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陈风留道:“若是看不到热闹,管不了闲事,岂不是无趣得很,一个人没了乐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无色和尚道:“说得有点意思。”
陈风留突然道:“和尚,我突然有些想去逛逛窑子,上次我去翠云楼,翠云楼的小翠还念叨着你。”
陈风留脸上露出回味之色,啧啧地道:“大概小玉,小荷他们也在想着我。”
无色和尚蜡黄的脸渐渐变成了苦瓜脸,他觉得实在听不下去了,虔诚地道了声佛号,道:“佛祖恕罪!”
翠云楼是一家名满京师的妓院。
无色和尚还记得八年前随陈风留去了一趟,那一次陪他的正是一个叫小翠的姑娘,然后他拼了命的冲着跑了出来。
无色和尚回头看着陈风留,苦着脸道:“看来施主还是有些力气的,和尚还担心施主坚持不到到雁峰寺,原来和尚的当心是多余的。”
陈风留脸色顿时凝住了,“雁峰寺,你确定是雁峰寺?”
无色和尚点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正是雁峰寺。”
陈风留在笑,他的嘴唇却开始在发抖,雁峰寺距离此地至少还有五十里。
衡山景色怡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只是此时陈风留却在想他到底有没有命到那里。
回雁峰在衡山,而雁峰寺就在南岳七十二峰的主峰回雁峰上。
陈风留叹息着,没有说话。
无色和尚笑道:“勿须叹气,年轻人要沉得住气,不去回雁峰,你的毒又岂能解得掉。”
陈风留道:“我怕我没去的命。”
无色和尚道:“这个施主倒是不必担心。”
陈风留道:“如果你一直如此拖着我的话,我怕是三天都无法到达那里。”
无色和尚笑了起来,撇脸望着背上的铁箱,道:“和尚拖你也是需要力气的,况且还拖着这么一个麻烦,谁说和尚会一直拖着你。”
陈风留道:“不是最好。”
“应该差不多了。”无色和尚微微一笑,封住陈风留心脉,大手一揽,便将他揽在腋下,挺身一纵,身子便消失在茫茫暮色之中。
夜风吹来,山野树叶沙沙作响。
陈风留道:“你确定去雁峰寺可以解我的毒?”
无色和尚道:“雁峰寺的枯叶大师一手“金刚掌”已臻造化,以他的金刚掌劲都化解不了你的毒,只怕天下再也无人可以化解了。”
陈风留道:“枯叶大师我也曾有耳闻,只可惜缘铿一面。”
无色和尚道:“和尚幼年曾有缘见过一次,他传了和尚一些练功心得,和尚这才有些成就。若说武学成就,枯叶大师当得第一称号。”
陈风留道:“枯叶大师避世多年,一心参悟佛法,怎能会救我呢?”
无色和尚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陈风留也笑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