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正午时分,艳日当空,鸣蜩嘒嘒。草堂外,少年指尖灵光闪烁,正对着虚空纵横比划,时而猎猎风起,时而轰鸣声动。
草堂内,儒生轻摇羽扇,隔窗凝望全神贯注的少年,不时的点着头。微风拂过,一枚细若牛毛的金针突然出现在儒生的手掌之中,儒生轻轻握拳,负手而立,目光中渐渐有了一丝按捺不住的喜色。
“没想到,此等隐蔽之事,竟然……”道士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异物临界,必有征兆,此界大能之士岂能不觉。牛鼻子,我已将谷外消息,尽数传达于你,便是相商如何应对。”儒生神色凝重。
“那守界行者虽是功力通玄,远胜我等,却孑然一身,行踪不定,若非干系一界倾覆之事,我料定轻易不会出手。”道士幽幽又言“澐溗海远在百万里外,只要霁儿不去自取其祸,虺龙一族便不足为虑。”
儒生双眉深锁,忧心忡忡接道:“只是那尰山一脉,却是此界一等一的大派。历代圣女下山,莫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虽只收女徒,但这些年来,门中弟子与五洲四海之内诸强结为道侣者,多不胜数。那妙音掌门,心机深不可测,他日若是登高一呼,举天之下,恐怕再无霁儿容身之地。”
“酸儒,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岂是坐以待毙之人。”道士稍作思考,又言道。“若是施法,遮蔽霁儿身上异界气息,出谷之后,再妥善安排身份出处,多半可保一时。”
儒生双眼微眯,徐徐答道;“这倒不难,我只中外事长老丁肃,着他寻访与霁儿年龄相仿,容貌相若的少年,收为义子,赐下名讳。如此,同名同姓同龄,只待霁儿出谷,置换身份,自可无碍。两年后,那地芝便可成熟,日前我细看此物,长势极好,想必炼就造化丸后,应有剩余,配上其他灵药,再炼一炉净尘丹,让霁儿逐月服下,加速同化此界之气,理应可行。”儒生娓娓道来,似有定计。
道士言道:“眼下,霁儿炼体,困顿在固体中期,无法再行突破,若是出谷之前,能修至后期巅峰,自保便多了几分把握。”
“此节,倒无须多虑。”儒生面露异色。 “天卜长老预言,两年之后,霁儿将另有机缘,修为大进。嘱咐我等,只须如此,如此……”
道士闭目聆听,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如此说来,霁儿真是福缘深厚。”道士长吁了一口气。
“我阁天卜长老玄天九卦,每言必中,从未有错。只是听闻此次占卜之时,卦力诡异反斥,以长老之能,竟当场重伤吐血,至今犹在恢复之中。”儒生一脸黯然。
“邵某听闻占卜之术,乃争天机,凡大机缘大成就者,天必遮蔽,多难卜测。上人乃我修真界公认第一卦师,能于冥冥之中得到这许多,足可见得盛名之下确无虚士,亦令我等拨云见日,实属幸事。想来以上人之能,反斥之伤只须调养些时日,自当痊愈。”道士劝慰道。
“但愿如此,只是阁中诸事千头万绪系于大长老一身,此刻伤重,我心难安,还须早作安排。”
儒生离去后,许久,道士取出一个葫芦,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舍,自言自语道:“但对霁儿有一分好处,便当十分争取,看来此物也该派上些用途……”
山腰上,秋风萧瑟,明净的天宇中,一只大雁正扇动着翅膀,向南飞去。看着缓缓消失在天际处的大雁,少年怔怔入神。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微光。
师傅令我每日按时服下丹药,说是固本培元,但此丹服下,周身热流涌动,舒泰无比,想必非同小可,远不是固本培元这般简单。
义父多时不授我功课,却天天用一怪异方言与我对语,还时时督促发音务必无误,这是为何?
而今,我修为虽是卡在固体中期,但只须勤修苦练,将纳入体内灵气发泄一空,便再无精气淤塞之不适,师傅与义父时常脸藏忧色,所虑何事?
每隔三五日,便背着我互通声气,义父还在床头设下机关,唯恐我尾随而去,到底……
秋天,大雁尚知南飞。而今,义父瞒我,师傅亦瞒我,我浑浑噩噩活在这天地之间,竟不如那只孤雁。
山腰上,少年躺在一处草丛中,双眼紧闭,手指紧握,一把野草渐渐拧得稀烂,绿色的汁液从指间的缝隙中流出,缓缓滴露在泥土里。
山腰下,儒生和道士迎风而立。
“霁儿沉默了许多。”儒生淡淡说道。
“你传他观微,我授他机变,谷内弹丸之地,风吹草动皆在眼里,霁儿怎不生疑。只是他天性纯良,不忍心问难我等罢了。”道士低声回道。
“霁儿已有八岁,眼力心机与时俱进,许多疑虑若不挑明,唯恐他胡乱揣测,反而不美。”儒生望向道士。
“该挑明的,自当挑明,只是,不该挑明的,还须瞒上些时日……”
“牛鼻子,哪些该挑明,哪些不该挑明,你我还须再三斟酌,统一口径,免得节外生枝。”儒生正色言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你我这边叙话。”道士和儒生的身影,渐行渐远。
“义父,师傅,孩儿从未想到,自始至终,竟然……”草堂内,少年泪流满面,呜咽声起。
“霁儿!”儒生喝住少年,沉声说道“当初我等救你性命,一则恰逢其会,再则亦另有深意,此番已与你细说分明。人非草木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