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韩清澜坠崖,魂魄离体之后曾亲眼看到,韩文宣被一个年轻男子溺死在秋云山上。那人先是杀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本来没发现韩文宣,韩文宣却不知天高地厚主动挑衅,便又杀了韩文宣灭口。
那男子身穿天青色直缀,袍角绣着一个变体的“秦”字,应当是参加踏青宴的皇家子弟,可惜当时没有看清脸。
“碰到哪里了?”韩老夫人身体不好,却还是勉力将孙子抱起来,亲自检查了无碍,才安慰道:“大夫说了你姐姐没事,阿宣乖乖的,不要吵姐姐,好不好?”
韩文宣方才满脸骄横,闻言却乖乖点头,举起两只手捂住了自己嘴巴,兰嬷嬷会意地将他带到一旁。
韩清澜听到韩老夫人的声音,心中酸楚感愈盛,闭着眼睛泪如泉涌。
韩老夫人坐到床沿上,伸手替韩清澜掖被子,这才看清孙女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双目紧闭,还在不断涌出更多的眼泪。是做恶梦了吗?可是孙女眉目舒展,神情并无一丝痛苦。却听孙女说道:
“娘……女儿都听你的……”
韩清澜是装睡,但眼泪是真的,毕竟眼前是经历过生死以后才得以见到的至亲。她强忍着睁眼的冲动,伸出手仿佛无意识般试图抓住什么,嘴里用韩老夫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呢喃,一声声充满眷念地喊着“娘——”。
韩老夫人不善操心,前些年韩府全靠陈氏打理得井井有条,且陈氏性情温婉,婆媳一直相处的极为融洽,陈氏去世之后韩老夫人悲痛不已。此时念及孙子孙女如此年幼就失去了母亲,心中更加酸楚难当。现下想必是孙女梦见了陈氏,韩老夫人不忍打破孙女和儿媳的“相见”,示意兰嬷嬷把孙子抱出去,自个儿守在床前。
约莫半盏茶后,韩清澜渐渐停了流泪,在韩老夫人再次替她擦泪时悠悠醒转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带着笑又带着泪的一张脸,看向韩清澜的眼神满满都是怜爱,韩清澜一把抱住祖母委屈地地哭了起来。
前世若是韩老夫人没有去世,她也不至于那么惨。
韩老夫人眼见十几岁的孙女哭得不成样子,她并不说教,只是轻轻拍着孙女的背:“想哭就哭吧。”
等韩清澜哭得心中郁气一扫而光,打起了哭嗝,韩老夫人这才慈爱地替她把脸上的湿发拨开理顺,温声道:“方才可是梦见你母亲了?”
韩清澜正想引出这事儿,当即接道:“嗯,梦见我娘了,穿着一件海棠红的褙子,头上戴了葡萄缠枝的玉簪。”韩老夫记得那是陈氏最惯常的穿戴,听孙女一说,儿媳就活似在眼前。
“我娘说想我了,就来看看我,让我好好孝顺祖母和父亲,好好照顾阿宣。”韩清澜头歪靠在祖母的肩膀上,一头一脸的泪水和汗水蹭到了韩老夫人衣袍上,韩老夫人心里却想起了孙女三四岁的时候,圆圆的一个团子,也总是像只温软的小羊羔一样钻到她怀里,心中熨帖极了。
“还说,还说……”孙女说着说着却迟疑起来,韩老夫人摩挲孙女的头顶,“还说了什么?”
“我说了,祖母莫要生气。”
本朝的公主个顶个的娇纵,在如此出身的韩老夫人眼里,孩子的要求、孩子的话,再出格也不算出格,她没将孙女的惶恐放在心上,慈爱地道:说罢,我的乖孙女今天受了惊吓,祖母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韩清澜一字一顿,道:“我娘说,不能把张妹妹认到她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