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移开目光,先是郑重地对这间厢房里地位最高之人、也就是季景西庄重地行了一礼,接着对其余三人颔首,而后转身离去。
怔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杨缱下意识想追上,脚尖挪了一挪,却硬生生止住。
随着谢卓匆忙离去,整个二楼厢房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之中,好半晌,才听杨绪冉叹了口气,“阿离,你今日……回去自去大哥那处领罚吧。”
杨缱闷闷不乐地点头,被苏夜牵着坐回原位。
“杨家三哥,为何要罚阿离?”苏夜直勾勾地瞪着杨绪冉,仿佛他不说出个理由来,就要亲自上门打抱不平。
“不是我要罚她。”杨绪冉苦笑着端起茶盏,“你问问她自己,是不是回去又要罚自己加倍功课了?与其这般,不如让大哥看着她。”
苏夜转向杨缱,小姑娘倔着不愿说话,算是默认了杨绪冉的说法。
“嗨呀,这都什么事!”苏夜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好友的肩,“方才那人是谁啊?”
“我师兄。”杨缱闷声开口。
……师兄!
又一个令人惊讶的称谓。
“师兄?”苏夜睁大眼睛,“你还学过江湖功夫?!”
“哪跟哪啊,”杨绪冉好笑地帮着解释,“谢卓兄的父亲乃是缱儿的启蒙老师。小王爷应该也知道,她的琴师从谢三爷,谢卓便是谢家三爷的嫡子,当年陈郡谢氏这一辈的嫡长孙。”
谢氏?!苏夜轻声惊呼,“……那个谢家?”
杨绪冉点头。
谢卓的年纪比杨绪尘、苏奕都要大些,当年谢氏还风光时,他也曾是这一辈身份最为贵重之人里的一员。只是谢卓那时经年不在京城,而是在陈留郡谢家祖宅,因而许多人都不曾见过他。
后来谢氏出事,牵连九族,作为长子嫡孙,谢卓本也逃不过一死,若非谢皇后苦苦相求,加上法不责幼,谢家最后一根嫡系独苗就这么幸运地活了下来。
然而又能如何呢,谢家只剩他了。
“可是……谢家不是已被正名翻案了么?”苏夜艰难地回顾着这件对她来说极其遥远之事,“我实在想不起谢家的世袭爵位还在不在了。”
“在的。”杨缱忽然答。
苏夜讶异地看过来,“那岂不是说,这位谢卓公子就是如今的安国公了?天,如此年轻的国公!可为何他竟还会被冯林欺辱?”
杨家兄妹齐齐摇头。
他们已与谢家失去联系十年之久,当年信国公还曾想对谢卓施以援手,可人到陈留郡时,谢家早已人去楼空,多方打听也没能找到这位谢长孙,无奈只得作罢。
时间过去太久,他们也几乎忘了谢家还有这么个人,更不会关心谢家的爵位在不在,兴许信国公杨霖知道,但杨缱与杨绪冉却是一问三不知。
若非今日见到谢卓,恐怕他们仍不会记起过往之事。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杨缱又明显情绪低落,苏夜只好打起精神笑道,“不如咱们说说方才的竞价呗,最后冯林那副坐蜡的模样简直笑死人了,真不知六十万两他拿不拿得出……好想看看宣平侯的脸色啊。”
杨绪冉看看自家妹妹,又瞥向垂眸不语的季景西,接过话头,“六十万两,堂堂侯府应该还是拿得出的,最不济,节衣缩食三五年罢了。”
“冯林想必也是认得墨血玉的吧,否则不至如此。”苏夜道。
“自然。”另外两人依然不搭话,杨绪冉只得继续,“不过那可是墨血玉,家族没传承个百年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的玩意,别说是宣平侯府,就是裴家、顾家,说不得都没有。兴许宣平侯府六十万两出去了,东西转头便进了宫也不一定。”
苏夜顿时瞪大眼睛,接着噗嗤一声笑出来,“天啊,血亏!”银子花出去了,东西却不能是自己的……这也太惨了吧?
她大笑,“表哥,方才是你主张弃价的,是不是早想到这个了?你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呢吧?”
季景西彼时正垂眸而坐,自打方才谢卓进门起他便再没说过一句话,此时陡然听到苏夜将话头丢过来,眼帘一掀便迎上了她。
那是一道还未掩去寒色的眸光,锋利如刃,冰凉至极,措不及防地撞进苏夜视线之中,顿时令她笑声一滞。她近乎条件反射地感到头皮一麻,张了张口,却没吐出一个字来,像是被吓住一般呆呆愣在原地。
下一秒,季景西重新垂下眼,再抬起头时,他已然恢复平日的模样。寒气骤然消失,苏夜只觉浑身一松,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方才竟不自觉地绷直了神经。
面无表情地将手中一直把玩的绳纹佩收进袖中,季景西突然拂袖起身,“你们玩着,爷没兴致了,失陪。小三想买什么,只管记我名下。”
???
三人齐齐抬头诧异地望他,然而季景西却连一个眼神没施舍,只径直起身往外走去。
路过杨缱时,她似乎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鲜艳的红衣随着他的步伐扬起翩跹一角,眨眼之间,便留给三人最后一抹背影。
之后,没等屋内三人回过神,无风去而复返,先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杨缱,接着目光一敛,恭敬道,“县君、杨三公子、苏三小姐,我家主子交代由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