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了,才是最记挂,寻不回,才是最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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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再长,黄昏也终是慢慢步入天地间,曾家内,再一次整理好仪容的谢如烟,正缓缓往曾错所在的“梅园”中走去。
“梅园”的圆形拱门前,一身深紫衣裳的司马墨背负双手,就那样静静看着一身红衣的谢如烟缓步前来,甚至还先她开口道:“师妹。”
谢如烟轻施一礼道:“墨师哥。”
然后,他拐着右腿陪她一步一步往老人的房中走去,今天他只是当年的司马墨,她也只是当年的谢倾城。
四周梅花飘飞中,两人就那样默默无言走到那间地龙滚滚,温暖如春的房间门前。
然后,谢如烟伸出似是颤抖的右手,轻轻推开房门。
床上昏昏沉沉的曾错,听到门响声后,艰难的转过头望向屏风处,他听到她刚才的声音,看着眼中渐渐出现的紫影,红影,在下人搀扶下努力坐起的老人,也没管自己的身子骨,指了指远处的朱红椅桌,艰难道:“扶...我...过去。”
听到老人的话,司马墨与谢如烟两人不由快步上前,左右搀扶起他,把他稳稳放在朱红大椅上,才慢慢退后两步,齐齐伏地叫道:“老师,学生来了。”
曾错努力睁大双眼,看着地上的两位入室学生,微笑道:“好...,来了...就好,都...起来,...起来。”
谢如烟听着曾错虚浮无力的声音,站起的时候,凤眼中已经泫泫欲滴,就连照料老人许久的司马墨,亦同样默言不语,他知道,老师死撑着,就是等谢如烟与楚红妆两人而已,可惜的是,楚红妆仍旧毫无音信。
老人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后,深吸两口气,对谢如烟招招手道:“倾城,给老师泡壶...茶。”
谢如烟咬了咬唇,低声应道:“是,老师。”
看着在下人不断递入的茶水中,细心冲泡着茶的学生,看着两位都华髪已生的学生,老人双眼濛濛的看着房门喃喃道:“红妆..。”
一生中,只收了四位入室学生的老人,什么荣华富贵都享过,什么都放下了,就唯独放不下剩余的三位学生,那一年的长安,他没能救下晃错,最后也让他们三人,遁走西域,远避山林。
如今有两人回来了,却是生死之敌,另一位却生死不明,这几年,他退任太师后,派人找过很多地方,甚至在那位“江南猛虎”楚南重新现世后,他也马上派人问过他,可惜的是,作为哥哥的他,同样不知道。
老人知道,自己或许再等不到她了。
颤颤巍巍的接过谢如烟双手递上的茶,曾错轻轻喝了一口,低喃道:“茶不错,可惜,红妆没找到,可惜,你们都老了,老师也老了。”
那种无力的低喃,就连站在老人身旁的谢如烟,一样没有听清楚明白。
曾错提起那只颤抖,布满皱纹的枯手,指了指房门外,轻声道:“扶老师出去看看。”
谢如烟与司马墨二人,看着已经开始回光返照的老人,没说什么,为他添上几件厚衣后,扶住他默默走出房间,再搬来椅子,让他坐在廊道上看着雪地中的寒梅,看着梅花盛开散落,他们二人则一红一紫的像当年一样,坐在他的身侧。
看着身旁坐在廊道地上的两人,老人笑了笑,没有去说那些庙堂之事,那些人间之事,就那样静静回想当年。
他记得那时候的倾城,总会安安静静的看书,甚至有时候还会帮自己研墨,错儿则会替自己批阅一些不重要的折子,给自己过目。
那时候,全长安最闻名的男女才子都在自己门下,最会闹事打架的男女也在自己门下,因为墨儿常常会被从小就舞刀弄枪的小红妆,带去四处惹事生非。
记得当今陛下,也曾经被自己的小红妆痛打过一顿,至于因为何事,倒是忘了,但他却还记得喜穿白衣的小红妆,双手捏着耳朵跪在夏天的后庭内,不敢发出一言,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一次连三分一支烟都没烧到吧?
结果第二天,自己下朝的时候,却正好在长街中,撞到她拿着比自己还高的木棍追着李启,甚至还没留心到自己,扫中自己一棍子。
那一天,暴怒的自己直接将她连同远处掩额的三人抓回曾家,让他们四个人在炎炎夏日中,每天跪两支长香的时间,连续跪了三天。
自己则坐在廊道上看书,同时紧盯着他们,不过又何曾看得入,心痛得差点连字都认不出来,然而自己还是硬着心肠,撑了下来,不过看他们跪三天,自己就心痛三天,虐心啊。
还有就是,小红妆总是喜欢在读书过后,就围在自己身旁嘻戏,有时更会和墨儿打赌,谁能抢到自己放下的茶杯,直到把倾城和错儿也卷入为止。
还有还有很多,那那些年新春,自己最期待的不是曾家的儿孙给自己拜年,而是期待他们四人齐齐整整,红红绿绿的来给自己拜年。
清幽的梅园中,那条廊道中,一红一紫陪在身边的老人,忘了很多很多事的老人,直到现在唯独就是没有忘了教导他们四人的那些年日子。
因为失落了,才是最记挂的,可惜的是,从晃错的死开始,就永远只能记挂,怀念,因为,谁也寻不回来了。
十一月,初十。
曾家的老人,终是没能撑过这个寒冬,在两位学生的送行下,静静闭上了双眼,遗憾的是,他没有等来那位白衣女子。
寒冬飞雪中,披上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