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这是打算把脸子都撕开了。”瞧着郝意把十三郎君拉走,温翁叹息一声。
郑纬笑了笑,“都是些酒囊饭袋,留着脸子做什么,没得成了拖累,他们也真只适合在京口继续让满家养着。”郑纬说完,微微一顿,却是转头望向温翁,“阿翁,您说怎么会成这样,二叔公和四叔公,都是早年背井离乡,一个是功成名成,子孙个个成才,盈满朝堂,延续家族荣光,一个却……却只能倚着旧族名声,沦落到靠商家接济才能生存。”
“只是面对逆境时,有人选择忍熬,有人选择逃避,最后自然是结果大不相同。”温翁的脸色有些凝重,只是片刻,却是笑了起来,“二郎主原本就是好强之人,性子坚忍,老祖宗当日就曾言:遍观五儿,唯二郎能成大事,二郎主的才干学识,说实话连大郎主都比不上。”
温翁口中的二郎主,是指平城的二叔公,大郎主,是指郑纬的祖父郑昶,老祖宗,是郑纬的曾祖父郑穆。
“四房的人走后,把三房的郑诫和言姐儿留下来,十八从叔既然无心仕途,仍旧请他把学堂给办起来,在这宅子前后,看能不能再买几间院落,若是不能够,就把我们这边的宅子,自后园起,后面那半部分划出来,暂时辟作学堂,二十一郎君家两个小郎,也该进学了。”
连庶长房都有个集郎很上进,四房济济满堂儿郎,竟然挑不出几个上进的。
想想就觉得讽刺。
难不成,忙着生孩子,倒把教导都给耽搁了。
温翁应了声喏,“那好,就按小郎的意思做。”说着笑望着郑纬,“先传饭,吃了饭,小郎怕是还得去见一见四郎主。”
“气都气饱了。哪还想吃,既然已令人传了晚饭,阿翁就在这儿吃了再回去,我下午的时候。和阿弥在秦淮那边的酒肆看了一场杂技表演,已经吃了些点心,现在不饿。”郑纬说着,便起了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望着温翁说道:“今儿在客来酒肆表演的那个杂技班子很不错,阿翁安排一下,过几日请到府里来表演一天,让熙熙她们三姊妹也瞧瞧,开心开心,我明儿再问问,瞧瞧熙熙有什么安排没有?”
他总觉得郑绥近来和他生疏起来,好似有什么事闷在心中,却又不愿意和他说。只是如今不比从前,郑绥到底大了,有些女儿心事,也未可知。
这么一想来,郑纬还是决定,等郑绥及笄后,把郑绥送回荥阳,原是有些不舍,但是想着,在荥阳。好歹有大嫂看顾,他多少也能放心,不比在这里,殷氏是个不着调的。十八婶娘是个好的,但到底隔了一层,偏郑绥的性子又是个把亲疏分得很清的人,不是什么人都能亲近得起来,而等他娶亲……
郑纬更是摇头。
谢幼兰如今才十岁,谢尚书还想把女儿留到及笄。况且又比郑绥还小上几岁。
四叔公所住的院落,在这座宅子的西面,再往西,一墙之隔,便是十八郎君那边的宅子,因院落极大,又另有后门供入,临后花园又近,当初才选了这个院子。
郑纬手中卷着本账册走进院落,临入门前,瞧着郝意急急赶了过来,不由问道:“人已经送回院子了?”
郝意忍不住笑着回道:“已经送回去了,一到院子里,小的才松开手,他就骂骂咧咧起来,急着要来找四郎主,只是听到仆从来报,说有人把赵姬抓走了,便火急燎急地追了出去,若是找不到,怕是还会来找郎主。”
“不怕,他过来了,你只要帮我拦上一刻钟就可以了。”
郝意忙地应声喏,。
郑纬点了点头,才进院子。
早就有人去通报了。
说起来,十三郎君所住的院子,也就在这周边,往前走一百米就到了,想必那边的动静,四郎主该早有耳闻了。
只是不料,一进院落,便听到靡靡的琴音从上房传来。
郑纬不由笑了,看来,还什么都不知道,脚下的步子,顿时快了许多,两京紧随其后。
琴声嘎然而止时,郑纬已穿过中庭,踏上正房廊庑下面的台阶。
阖着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不是旁人,是四叔公身边如今正得宠的良妾江氏,望着郑纬,眼波流转,含笑道:“郎主还想着今晚派人去请五郎,不想五郎就过来了。”
郑纬颔了下首,便直接往里走去。
屋子里点着两排大蜡烛,灯火通亮,只是屋子里的家什,倒是换了个遍,此刻,四叔公正坐在一张胡床上,对面,有一架七弦琴,琴旁坐着一位伎人,瞧着有点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应该是家里乐工处伎人,郑纬只瞟了一眼,没在意。
然而,那位伎人让郑纬这么一瞧,却突然羞色地低垂下了头。
郑纬上前行了一礼,江氏搬张胡床,放在下首的位置,四郎主请郑纬坐下,江氏在四叔公身后的胡床上坐下,却是笑问道:“五郎想听什么曲子,可以让这位伎人弹上一首?”
“不用了。”郑纬摇了摇头,望向四郎主道:“叔公,孙儿此番过来,是有话要和叔公说一声,还请叔公让闲杂人等回避一下。”
四郎主还未说话,江氏掩嘴轻声一笑,对着那位伎人招了招手,“今儿就到这,你先下回去吧。”
那位伎人恍过神来,忙地应声喏,退了下去。
“这下可以了,没有闲人了。”江氏目送着那位伎人离开,回过头来,不料,郑纬的目光正望着她,见此,江氏不由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