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有些茫然,想着有人中了箭,便应该留下来救他们,而不应该就这样离开,但又想着路小石二话不说拽着她一起离开,心里又有些高兴。
路小石和老张都没有说话,但他们和草儿不一样,各自心里都很清楚,尽管他们清楚的内容或许并不完全相同。
老张清楚的是,既然兵部许校由这样明目张胆地和晋王为敌,想来京城那些喝茶的人,一定铁了心了,要和晋王彻底撕开脸来。
路小石清楚的是,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许随流的精心安排,自已就这样离开,许随流一定会抓住机会,再做出些文章。
三人在陡峭的山崖纵跃而下,很快便到了山脚。
前方是数十步宽的海滩,浪花的声音从夜色里传来,表明这个方向不能前行;左侧是宋家船坞,远远可以看到无数的火把和人影。
路小石和老张只是瞟了几眼,便坚定地向右侧疾掠。
这当然不是草率的决定,甚至不是因为眼下只有右侧一条路可行,而是他们都有相同的逃命经验。
向右出去两里地便可绕过碣山、进入杭城,此时的杭城一定会是全城搜捕状态,而和这种状态相对应的,则一定会是混乱。
人越多,越混乱,他们越有信心脱离。
三人掠出百步,又突然停下来,半蹲在海滩上。
原来是右侧突然火光大亮,密密麻麻的火把从山脚转折处出现,几乎把海滩铺满,正快速向他们迎头而来。
路小石看向草儿,问道:“会游水吗?”
草儿果断回答:“不会。”
老张摇摇头,道:“就算会也不行,不等你游远便会被发现,那时候你可就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只能等着被他们活捉。”
路小石皱眉道:“要不杀个回马枪,摸回山顶?”
老张还是摇摇头,道:“山顶上是什么情况我们并不清楚,除了那个卓放翁,他们身边至少还有两人都是初神境。”
路小石不甘地向山崖瞟了瞟,突然低唤了一声,同时闪身跃到山脚下,藏身在一块凸石下。
老张不用多说,甚至在路小石还没唤出声来,身体便已先动。
草儿略慢些,但也只是相对于路小石和老张而言,如果相比于以前的她,甚至是先前在山顶的她,都已是极快。
路小石对草儿的表现甚是满意,但此时却顾不得赞许她几句,因为山崖上正有一条黑影在飞快地跳跃往下。
眨眼后,那道黑影距离海滩便只是两丈之高,正落脚在一块凸石,准备跃下。
老张隔空一指弹出,那道黑影闷吭一声便摔在了海滩上。
那是名三十多岁的男子。
路小石纵跃上前,将软刀架在男子脖子上,低声道:“你是谁?”
男子双眼圆睁,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老张伸手解开男子哑穴,问道:“山顶还有多少人?”
男子呛了几口,急道:“宋大公子让我来帮你们!”
路小石问道:“怎么帮?”
男子道:“进船坞,出海!”
路小石与老张对视一眼,然后一把拉起男子,顺着山脚向船坞方向快速跑去。
草儿又慢了些,但这次却是因为她动了脑筋,想着这人并不认识,为什么路小石要相信他?
其实不仅是草儿有疑问,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有这个疑问,而答案则是他们不了解路小石和老张。
二人的功夫不算是最高——尤其是路小石,但要论逃命的经验,则世上真没有多少人能比过他们。
就像眼前一样,处境不可谓不紧急,那么最关键的因素便是时间。他二人不是说听到男子要帮他们便信了,而是男子说话,促进他们下了一个决定。
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脱离。
右侧既然已被堵死,进不了杭城,那么混进船坞,便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
就算到头来男子真的骗了他们,那么同样的道理,从男子口中得到关于山顶的情况也可能不真实,与其被围困在山顶,当然不如到船坞寻找机会。
如果男子确实要帮他们,那毫不迟疑地按着男子的话去做,则是最不耽误时间的选择。
这些转折说来复杂,其实对路小石和老张来说,就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念头的事情。
四人猫腰疾驰,很快接近了船坞,而后方的火把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被拉长了一大截。
路小石蹲在崖石的阴影里,定睛打量着船坞里的一举一动,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船坞上火光通明,岸上有数不过来的火把游走,那是一队队身着护卫服饰的人往来穿巡。而水面泊着的福船却出奇的大,看着装上数百上千的人都不成问题,显然不适合他们三人驾驭。
男子也窥探着船坞,片刻后缩回脑袋,道:“公子你们看,最左侧那船正在维修,前端泊着一条舢船,我去引开守卫,你们趁机上舢船。”
路小石看向老张。
男子突然想起什么,又郑重说道:“你们记住,一定要向正东去,千万莫偏了方向,否则你们走不了的!”
老张虚着小眼看了看路小石,点头道:“可行!”
路小石心里清楚,老张的意思是如果男子出去后就呼喊人,则他们便强行突入船坞,燃烧福船,然后再趁乱寻找机会。
但纵然如此,待男子真的跑向船坞后,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和紧张。
所幸男子竟真的是想要帮他们,一路跑去时,口里大声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