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姆姆的骂声不算太大,但假山后面还是隐隐可以听见。
草儿默默地将食盘放下,将青花碗端给老祖宗。
“既然打不过她们,为什么要说给她们知道,你有打她们的想法?”
老祖宗接过青花碗,随口问道。
“因为我真的想打她们。”
草儿端起另一只碗,将那些恶心的浑浊液体剔出,然后大口吃起来。
老祖宗没有再问,看着草儿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
简单的饭菜自然花不了太多时间,草儿吃完饭便跳下湖去——还不知道会用多少时间,自己才可能沉到湖底。
只是她似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沉入湖底?
老祖宗这次没有走开,站在湖边静静地看着……
一天又过去了。
次日巳时,草儿精疲力竭地爬上湖岸,片刻也没有休息,便挪着像有千斤重的双腿,慢慢来到大门。
陶言跪在那里,双手托着食盘。
草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看着低头不语的陶言,到底没有想明白——也不愿去多想,接过食盘默默地走了。
她自始不知道,在她刚刚转身后,陶言便抬起了头,眼睛里没有昨日那样的怨恨,嘴角还意外地挂着笑意。
回到湖边,草儿还是和以前一样,和老祖宗一道吃了饭,然后便跳下了湖,但这次没有沉下去多长时间,她便冒出湖面,紧紧皱着眉头。
她小腹有些疼。
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疼痛感,不是剧痛,但却让她感觉到全身都乏力,甚至有些虚脱的前兆。
她看了看老祖宗,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老祖宗微微摇了摇头,慢慢地走进树林去了。
片刻后,草儿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湖中——趁着还没完全虚脱,她想再试试,今天能不能沉得更深一些。
这次的感觉有些轻飘飘的,像是身体虚乏引起的错觉,湖水好像没有那么粘稠了,但她还是只下沉了三尺左右,便不能再沉。
她双手用力向上划着水,但腹中的疼痛感却导致她身体不能再像以往那样伸得笔直,只好将双腿蜷了起来,像是坐在水里的样子。
坐在水里,自然不能像坐在椅子里那样稳固,于是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倾斜,但她并没意识到,双手仍然有节奏地划动着水。
腹中的疼痛感慢慢散开,她感觉全身都在疼,不是特别疼,只是疼得发酸、发软,让她整个人都懒懒的,甚至懒得去想问题。
她闭着眼,什么都没有想了,双手更像是无意识地在继续划着水。
渐渐地,她双手慢了下来,身体却没冒出水面,就那么静静地悬浮湖水中间。
她昏迷了。
昏迷了一瞬间。
因为湖水被她的呼吸引进了嘴鼻,又把她呛醒了。
对不会游水的人来说,呛水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她不例外地生出了惊慌,甚至顾不上全身已虚脱,拼命地挣扎起来。
手脚并用、乱用的挣扎,导致她的身体向着某一个她并不清楚的方向移去。
她沉了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先前的她已倾斜成头斜下、脚斜上的姿势,而这一番挣扎更让她头朝下、脚朝上了。
如果她还保持着清醒和冷静,或许会很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样的姿势竟比她以前的姿势更容易往下沉。
这是潜和沉的区别。
潜水,当然要容易向下一些。
可惜她现在没有这个清醒和冷静的认识,只知道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却总是浮不出水面,于是越发惊慌,越发挣扎。
她拼了命地挣扎。
短短一会儿,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只感觉到胸口憋胀得越来越厉害,甚至又呛了几口水,意识也有了些模糊。
这时,她指尖似乎碰到了一点硬硬的东西。
就像一根稻草并不能真正救起溺水的人,但溺水的人却一定要紧紧抓住它一样,指尖上传来的硬硬的感觉,也让草儿突然有一丝清醒,也突然获得了一些力气。
——极有可能是她最后的一丝力气。
这些力气终于让她的双手都抵在了硬硬的物体上面,手指更是紧紧抠住,下意识地想要抓得更牢些。
但她什么也没抓住,更谈不上抓牢。
她手心和指尖前突然变得空空一片,那个硬硬的物体像是突然消失了,同时身体也突然失去了在湖水中那种束缚感,仿佛置身在空中一样。
她在空中往下坠落。
这个变故是极短的一瞬,但她那一丝清醒更短,所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恍恍惚惚间,她就突然感觉到可以呼吸了,于是她大口地喘气,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又过去好半天,她终于不再咳了,呼吸也顺畅起来。而此时她才发现额头痛得厉害,用手摸了摸,确定是起了一个包块,不知是怎么磕碰到的。
她没有去想这个包块,因为全身又开始疼痛起来,而身上这个熟悉的疼痛感才让她想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本来在湖水里,现在身边还是有水,但只有浅浅的一层,而且还在不断地减少……显然也不是湖岸上,因为距离天黑还早得很。
在湖水里她一直闭着眼,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她睁着眼,却还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试着站了起来,身上疼痛得更厉害了,只好弯着腰、伸出手,摸索着慢慢移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