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拼杀不过片刻时间,郑雄却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无限接近见虚,到底不是见虚,他和郑淮的实力差距,其实比现在显示出来的更为巨大。
他不知道郑淮的意图,但能猜出几分,多半是猫和老鼠的博弈,是想要把隐忍多年来的憋屈,在戏弄对方中发泄出来。
猜测的依据,则是在见虚和无限接近见虚的对抗中,路小石三人根本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出手机会。
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感觉紧迫。
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那只猫会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兴趣,那么他最担心的事情也就必然会发生。
嗯嗯警示的声音,在大殿内显得那么微弱,甚至还不如那些飞窜的木屑铜片掉在地上的声音响亮,路小石的不闻不见,让他这种紧迫感膨胀到了极点。
而老张,则把他的担心变成了现实……
郑雄浑身颤抖。
他那淡若虚无的神念,如千里浪涌般起伏。
到了他这种无限接受见虚境界的程度,神念已是去实趋空,运用神念就如呼吸一样自然,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让神念起伏震动。
神念一旦震动,则就意味着即将迈过传说中的那一道槛。
见虚大境。
正如郑雄猜测的那样,郑淮隐忍了近二十年,实在不愿意二话不说就提起笔,给这个很长的故事画上一个简单的句号。
每一块铜片,都是他早就想说的怨言,是对过往多年中,郑雄无数次的强势顶撞、独断专横的回应。
他不会让郑雄就这样失败甚至死去,至少要让他看到自己唯一儿子受尽折磨而死,然后自己也在绝望中被打败,再被杀死。
唯有这样,才不枉十数年的隐忍、憋屈。
但他惊讶发现郑雄竟有破境的趋势,心中立刻慎重起来,不再管那三个根本谈不上威胁的人,左手也握拳冲出。
殿内再亮。
郑雄如浪涌般的神念刚冲上一个顶峰,便有一道磅礴浩瀚的力量迎头而下,似在一道闪电划过后,又被巨石击中的池水,水花四溅、浑荡不堪。
他闷吭一声,连退三步,鲜血不再是从嘴角泌出,而是如泼水般喷洒出来,触目惊心。
郑淮冷哼一声,双臂微曲,然后再次将拳头送出。
郑雄则猛地仰起头来,长声如啸,喷出的鲜血变成了一片血雾,如绽放的花朵。
…………
路小石紧紧搂着老张,脑中一片空白,倒是草儿呆了呆又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拔出软刀和飞鱼剑,又点穴止血。
可贯穿胸膛的伤口不会马上停止流血,草儿急得用双手紧紧捂住老张背心,又担心地看着路小石。
路小石一脸麻木,一动不动,唯有眼泪滚滚坠落,浸湿了血衫。
他垂着头,目光无力地耷拉在老张胸前的两个血窟窿以及那一片血红上……
那是一位身穿大红袈裟的老僧。
有道声音很遥远、很稚嫩,道:“大师,老张是我爹吗?”
老僧很慈详。
又是一片恍惚……
一片青青的草原,还有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
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眼睛男人在草原上走着,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到哪里去。
男孩仰头问道:“老张,你是我爹吗?”
男人笑眯眯地看了男孩一眼,变成了一张大大的喜字,又分裂成若干碎片,在虚空里悠悠地飞出。
虚空里有一张女人的脸。
路小石喉间一腥,一股热血涌出……。
…………
龙羽军的佩刀是柳刀,李梨亭则刻意要了一把双三刀。
双三刀无鞘。
他判断在这个风雪夜里,自己以及两千龙羽军都只是辅助,但更判断即便是辅助,那也一定是场硬仗、血仗。
功勋,从来就离不开鲜血。
两千龙羽军就是两千修行者,愈发强劲的风雪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的速度和整齐,只能让银甲更显寒冷和无情。
寿正殿是孤殿,很快便被龙羽军团团围住。
李梨亭来到在殿门外,远远打量着殿内的情况,但看来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仿佛殿门口有一道极强的光作了墙,挡住了殿内的所有。
那片像墙一样的光是奇特,至少绝对不会是烛火发出的光亮,而更诡异的则是殿内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反常必有妖!
李梨亭思索着,正纠结要不要令龙羽军围上前去,耳中忽然听到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道:“李尚书,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抬眼看去,见是替他穿戴银甲的提朴古风,虽然微感意外,但脚下还是向前走出几步,道:“何事?”
古风微微垂头,道:“不知李尚书知否,青衣夫人其实不在嘉城,而是常住京城,常住夏府。”
李梨亭不明所以,皱眉道:“古提朴,有话请直说。”
古风应了声是,道:“夫人说,这是皇室自己的事,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你不姓郑,就最好别掺和。”
李梨亭微怔。
身为朝廷重臣,对那些可能影朝政的名门望族、集优势力,或许可以不熟,但绝对不可以不知,尤其是西蜀卓家叛国匿行后,六部更是通联协作,加强了各路消息的汇聚和掌控。
他自然清楚,北江青家紧邻京畿,势力触角早就不仅仅限于北江一郡,虽然青衣夫人十数年未公开露面,但谁又敢因此而小看她一分?
比如眼前的古提朴,若非他此时主动开口,谁又知道龙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