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不像僧佛,倒像一个讨到了糖果的孩童。
李青颜望着铜镜里映着的那张僧容,见他高兴的这般也不由得温了双眼。
铜镜里,是两个明明相驰而背的人。
此一方却同入镜中,但作黑白,犹成双向,瞧着竟也是另类的相配,虽不容于世俗伦常。
李青颜道,“和尚,你来为我画妆罢。”
重幔透光。
此时已近小日临暮,整个巫沼之门但生得热闹非凡,一排排食祭托盘顶头而过,当中的干木已架好了一篝只等着夜晚来临生火庆舞。
葡萄美酒倾杯而撞,此时只是朝备小宴,却也聚了不少的人很是繁闹。
唯有蛊母殿的偏角一隅南栖殿落得安静。
螺黛细描。
明灯持着眉墨俯身为她画眉,他描的慢,却也描的很认真,小黛妆眉,那黛是不凡的螺黛,颜色深而见温,倒衬着她的白雪肤色。
和尚自然是不会画女子妆的。
但是她既有所求并还开了口,明灯便就断然不会拒绝于她。
“和尚。”李青颜突然开口。
“李施主有何事?”
和尚没有拿过眉黛,但好在手非常的稳,这样仔细着画着倒也不见着太糟糕。
“你出家之前可为那个女子描过眉吗?”李青颜问。
“不曾。”
和尚不由得失笑。
“嗯。”李青颜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一方他离她非常的近。
近到只要稍作俯首便能亲吻上她的唇,明灯扫着眉,画完了最后一笔,却是有些出神的望着她的脸颜。
有些恍惚,仿若迷离之中的一场梦境一般,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
见他停了笔,李青颜便睁开了眼,照了一眼铜镜却不由得有些意外,她知道这和尚不会拒绝,但从没指望这和尚能够真的画成,虽说只是左右两道眉,但明灯终是男人更是和尚,想来便是从来不曾碰过这些胭脂水粉的。
在他拿起黛笔的时候,李青颜便能瞧得出来他的生涩。
李青颜照着铜镜,望着镜中的两黛玉羽眉,他画的淡,只在极尽的衬着这一双玉羽的神魄,略施了几笔,却将玉羽眉的轻灵与神髓描了极致。
“……”
“贫僧不擅此道,李施主可是不喜欢?”明灯见她照镜不言,一时拿捏不住她的心思。
在他拿黛笔的时候李青颜便笑过他,而他也明确的说过自己不曾为女子画过妆。
那么……
“和尚,你可是背地里给自己施过胭粉红妆?”李青颜戏他。
明灯一呆。
他有些错愕的望着她,只待缓过了神来便知道她在戏谑自己,不由失笑了起来,“怎会。”
“那么是你擅于丹青?”李青颜眸色突然深了下去。
这样的工笔,绝非凡色。
既不是经常描眉弄妆人,便极有可能是一介丹青圣手。
李青颜认识的人当中本属临江月画艺精湛,画睛之下犹如活物,她曾与之交会过,也算习了几艺,明得些当中的门道。
越是经擅丹青的人,他的风格便走的越是明显。
“只是会了一些点墨线条,算不得擅长。”明灯说道。
果然,他是会丹青的。
李青颜望着那面铜镜沉目思忖着,无来由的,她想起那留于壁上的剑画女子像,想起了那一卷红叶卧醉美人图,那等的工笔,在她看来比之临江月还要胜于一筹。
那是极见神髓的画,有的笔墨并不深,但却极见有神的勾勒出了那女子的眉目与气质。
明灯见她没有在问,便打开了一旁的脂膏,望着盒中的香脂他却不由得有些犯难的想着这是用来作甚的,仔细着想,隐约模糊的记得这脂膏似乎是用来上唇的。
只是不确定。
“李施主,这个是用来……”
“那是口脂。”
“……”
明灯迟疑了一会儿,随即用指腹抹了上去,李青颜只是望着,也不提醒他可以用妆笔,沾了香脂的手顿了顿,随即点上了她的唇。
红脂是极正的红。
沾了口脂的手轻点着她的唇色,一点一点极见层次的点绛着。
唇,是极软的唇,上了口脂的唇渐渐的褪了原先的素色,生得越发的娇艳了。
他的指一贯生得温凉。
一场不容于世俗的感情以死同穴做诺倒也算得圆满。
李青颜抬着头望着他。
这一刻,却也不知是她吻上了他的手,还是他的手吻上了她的唇。
“……李施主可否闭上眼睛?”忽然,这和尚开了口。
这方离得极近,被她这样望着明灯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李青颜笑了笑。
却也依了他闭上了眼,状是随意的问了一句,“和尚,在出家之前你的俗名叫什么?”
点唇的手一顿。
李青颜却没有睁开眼睛,许是这一方她一睁开眼,一切都能明白了半数。
金色的幔微起如泛涟漪。
许是风大了些,又或者是外边的朝备小宴太过热闹了。
李青颜有些没有听清的睁开了眸子,不确定的问,“李师傅?”
明灯望着她,却是温了眉眼。
他点了点头。
“你以前难道是村里巷子口杀猪的屠户不成?竟也有这样的名?”李青颜笑他。
“贫僧倒觉得这个名氏甚好,他日若作坟冢,若能题以此名便做此生无憾了。”明灯道。
李青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