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月听木纾说过,碧城边境是翼族的屠宰场,水族男女老少,无辜百姓,就在这里,一个一个被杀死。
翼族杀了人也不处理尸体,便任由它们漂浮在水上,时间一久,腥臭难闻。
再向前一点,天光未曾亮开,模模糊糊间,只见远处立了一排人影。
没有灵力,没有杀意,倒是让人微微一怔。
听水中陈南喊了声且慢,急速推行的军队停了下来。
由于距离甚远,再加上天色朦胧,以顾长月的目的竟也看不清楚是何许人也。
片刻之后,陈柬惜化尾为足,踩着灵宠黑色鳝嗜巨大的背脊从水中站起来。
她仿佛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嘴唇有些哆嗦,随即也不说话,驱使着鳝嗜朝着那一排人影快速靠近。
其后水族军也哗啦啦地跟上。
顾长月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御着法器靠近。
待抵达之时,那些人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三十来根竖直的木桩子,而水族军都已经化尾为足,整整齐齐地立在自己的法宝上头,踩在水面,盯着前方,面色沉重。
陈南缓缓合上双眼,然后又睁开,眼眶发红。
顺着水族军的目光望去,却见鳝嗜宽大的背脊上,整整齐齐地躺着三十多个半岁至四五岁大小的水族小孩。
他们已经死了,尸体还没有腐烂,更不肿胀,相反干瘪瘪的,皮肤上翻起不少黑色的鳞片,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舌头焦黑卷曲。
他们早就没了呼吸,脸颊上却还留着两行清晰触目的黄色泪痕。
显而易见,这些孩子是被绑在木桩上头,任太阳暴晒致死。
这些孩子什么都还不懂,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痛苦,但死前,他们一定在哭,在呼喊,在求救。
才四五岁啊,最小的也就半岁而已。
顾长月御着红菱法器站在半空,深呼吸一口,心中不可谓不震撼。
同时,她听到木纾和沉曦的抽气声。
虎毒尚且不食子,饶是魔道也很少打小孩子的主意,除非修炼极邪的功法,翼族此举无疑连畜生不如。
陈柬惜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水族的孩子离不开水,也怕太阳,我小时候贪玩浮出水面,才被太阳晃了一下,全身皮肤就像火灼一样疼,伤口碰都不能碰,从此以后我很怕太阳,怕极了,这些孩子,被晒在这里,到底有多难受?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她背对着所有人,没人看清楚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双手紧握成全,指甲似乎划破了掌心,指缝里渗出殷红的鲜血。
席大副将担忧地开口,语气涩涩地,唤道:“将军。”
陈柬惜点了点头,蓦地站起来,也不回头看众人,冷测测地道:“这批翼族军外族就不要插手了,我们水族人要亲自处理,众将士,随老子杀进碧城,把那帮畜生王八蛋给老子碎尸万段,他们在我水族领土上比试杀人,好啊,以牙还牙,杀,杀,杀。”
众人杀气腾腾地喊道:“是,将军。”
随即,一阵法宝的呼啸,无数光芒闪烁,哗啦啦地便越过漂浮着尸体的海面,冲向碧城。
顾长月等人自不停留,赶紧跟在后头。
不消片刻,碧城黑色的城墙便落入视线当中。
水族虽生活水中,四周却也要修筑城墙,上头贴了符篆,四周拉开阵法,是为了防御翼族,不过现下反倒是翼族占领了这个城楼。
水族军满腔愤怒需要宣泄,霎时越过城头,扬起法宝便冲着翼族军一阵砍杀。
翼族当真没曾想到水族会主动出击,有些猝不及防,初次交锋便失了先机,而尽管翼族天生强大,但守城的将领只是元初修为,实力不算太强,与陈柬惜元婴后期的修为比起来天差地别,是以只凭借陈南和陈柬惜叔侄二人合力,也能将这些守在碧城的翼族军打得七零八落。
陈柬惜先是取了守城将领的首级提在手里,继而用实力压制碧城翼族军,水族军一时松了口气,手下发力,更是毫不留情,执着法宝,眼见背生双翼之人便是一阵砍杀,生生将人砍成数块,任由鲜血溅满衣袍。
大军一路向里推进,胜利在望。
鳝嗜默无声息地跟着军队穿梭,一路游进碧城,背脊上驮着的小孩们仰着头,望着两族交战,望着血雨四溅,可终究他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两位席副将便在城中心的位置砍下翼族的旗帜,用桅杆挂上守城将领的首级祭奠。
碧城终于再次回到水族人的手里。
顾长月等人果然没有插手,他们站在半空中,看着两族的厮杀,看着水族胜利,一直到最后,杀戮终止。
又是血染天地的画面。
陈柬惜落到鳝嗜的背上,拍了拍鳝嗜的背脊。
鳝嗜呼呼地怪叫几声,一群半人大小的黑鱼涌来,扑向水面的尸体一通啃噬,吧唧吧唧的大嚼声在水中一阵阵地响起,酥酥麻麻的,甚是诡异。
不消片刻,所有的尸体都被啃噬得干干净净。
其后,黑鱼又听从鳝嗜的号令,摇着尾巴朝着碧城边境外游去。
待这些肥硕的黑鱼消失,碧城水平静下来,慢慢恢复碧绿通透,像是翡翠一般青翠。
渐渐的,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随之消逝。
整个碧城海面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没有战乱,没有尸体,也没有死亡。
陈柬惜蹲在鳝嗜背脊上,轻轻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