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大喜,敛裙低头微蹲,欢畅谢过。
薰然看着喜悦的春杏,心头一暖,这样的春杏多好,机灵俏皮,喜怒皆常。
午后外头暑气正盛,阳光炫目,薰然踏着热气,拿着扇子遮于头顶,走过院中小径,出了院门。
眼角瞥见一抹秋黄,似有人躲闪。
“谁?”薰然一惊,朝着鱼藻池边的鱼形石雕喊道。
春柳快步上前,从石雕后揪出了一个穿着秋黄色的半臂,梳着双丫髻的少女。
“你是秋榈院的?”薰然看着面生,但见她的着装,便能断定此丫鬟是三叔院中的。
春夏秋冬,正好是四房丫鬟名字的头个字,衣着色彩也有不同,大房着绿,二房着蓝,三房着黄,四房着粉,故而薰然一见此女着装便知是哪个院中的。
丫鬟慌忙跪下,烈日下的石板路如同烧热的铁板一般的烫人,让她忍不住歪了歪嘴。
“婢子是大娘子房中的秋草,正想去良淑院寻大娘子,忽见二娘子您走过来,婢子怕惊扰了娘子,这才避开。婢子失礼,娘子恕罪。”秋草看着只有十来岁的模样,话语中是满满的慌乱。
“秋草,你是刚入府吗?”薰然退后两步,立到树荫下,却没让秋草起身的意思。
秋草不解薰然之意,惶惶然地答道:“婢子今年立春过后进得府。”
“看来你也是不常出来,竟不知道往这边走是到不了良淑院的。”薰然轻飘飘的话却如同当头棒喝让秋草白了脸。
“婢子,婢子是迷路了……”秋草的话里已带了哭腔,谎言被戳穿,不知道二娘子会怎样罚她。而事情败露,大娘子那边怕也是不会轻饶。
薰然轻摇手中纨扇,这秋草分明就是汀然派来打探动静的。自己装病几日,本是无害,汀然却亲自地去抢了自己定下的“映日荷花”,还不是想让她生气发火,病情加重?现在还特地派了小丫头打探情形。大概,在她想来,自己带病发怒,最好能够一命呜呼吧。
“原来是迷路了……不过也好,大姐素来和我一样不喜薄荷香,一直想要我调制的恋盏香,这几日病着,倒忘了这事。你既来了,就带一盒回去吧。”薰然说着,吩咐春柳去取,却仍没让秋草起身。
秋草低着头,汗珠一粒粒地往下滴落到石板上,瞬间便蒸发了。
薰然睥睨着她,慢慢地摇着手里头的扇子。
秋草,要是她没记错,此女就是前世陷害指认春柳的婢子,这一世竟早早地就撞进了自己的眼。
想想前世自己并没有生病,当得知“映日荷花”被夺走时,一面罚了春杏,一面气势汹汹地就带春柳去了良淑院,当着众人的面,让春柳掴了汀然身边的丫鬟秋枫一巴掌,尽扫了汀然的脸面,想来就是那时,汀然决定对春柳下手了。
而这一世,自己这边的风平浪静,才会让汀然贸然派了人来查看。
春柳很快拿了香盒出来,没好气地递给了秋草。
秋草接过言谢。
“春柳,我们走吧。”薰然脚步轻挪,裙裾从秋草眼前晃过,却没有让她起身。
转手拐进抄手游廊,秋草见两人走远,才敢起来,此时,只觉双膝火辣辣地疼。
“娘子,那秋草摆明是大娘子遣来查探消息的,您何故又送盒香过去。”春柳显然对大娘子的做派很不服气,对薰然送香给她更是不解。
“一盒自调的香料罢了,我送她,她也得敢用不是?”薰然和她斗了一世,对汀然的脾性已然熟悉。她不仅骄横,还多疑,自己无故送盒香给她,她怕是要胡思乱想地寝食难安了吧?
她想借“映日荷花”刺激自己,自己就拿恋盏香让她不安。
这一世,自己定不会再那般蠢,硬碰硬,只会玉石俱焚。
轻摇纨扇,薰然嘴角带了一丝笑。
跟在后头的春柳,看着自家娘子颀长纤弱的身姿,直觉娘子病愈后似乎性情大变,内敛沉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