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婆之所以叫她哑婆婆,确实是因为她是个哑巴。但是她却不是天生不能说话,只是被人生生割去了舌头,至于何人如此残忍,这事情还得从当年说起。
那个当年的时候,哑婆婆还只是宫中的一个小小侍女。她那时候刚入宫,年纪不大,在宫里算是个生面孔。刚来的小孩子,什么都还不懂,就被塞去给了一个孕妇当粗使婢子。
从前的她见那孕妇长得跟天仙一样,云鬓乌发,最好看的是哪一双眼睛,点点蓝光,好似幽谷里的海子。本还以为那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可是时间长了才知道,原来她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只是个宫女,名唤阿靖,只不过命好受了皇上的宠幸,进而怀了龙子罢了。于是被着贵妃娘娘高看一等,独独辟了个单间院子供她养胎。
当时她还不禁为贵妃娘娘之心胸倾倒,如今想来,可真是讽刺。
初初时她也曾不忿,毕竟大家都是做宫女的,为何自己却要伺候她,但是日子长了,她也便喜欢和阿靖待在一起了。
阿靖是个宫女,但是和她不同,阿靖识字,还会讲故事。
从前她的父母讲求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兄长弟弟可以去族学,而自己却只能坐井观天。如今家逢巨变,世态炎凉,没有了父母的庇护,连着兄弟也嫌弃她,和着族亲一起将她卖进了宫。还好还有阿靖,陪着她,教她读书习字,和她将塞外风土,如同阿姐。
可是欢愉平静的日子总是易逝,阿靖生产的那天,便是她们的死别。
贵妃娘娘派人不但抢走了新生的皇子,还杀死了阿靖,更是为了灭口将她的舌头生生割下后,让人将她带出宫去杀了。如果不是领命的太监是她同乡,见她小小年纪着实可怜,放她一马,她如今便也只是个死人了。
辅国公王宇看着哑婆婆的供述,那些字,一笔一划,和着阿靖的笔记那么相像。阿靖,他可怜的妹妹,阿靖。父亲战死沙场后,她被长安带回来的时候还那么小,而如今,早早的已是一抔黄土,不知归处。
“她死前,可有什么话?”王宇攥紧了拳头,问道。
哑婆婆含泪摇摇头,写到:“无话。只是阿靖从前倒是写过不少信,说是要给小皇子的,都被她埋在院子里那株桂花树下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恐怕当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长吧。”
“是呀,活不长。”王宇叹了口气道,透过窗户,看见那一轮明月,熠熠生辉,可惜那光辉却是冷冰冰的。活不长,就算没有瑜贵妃,有阿姊在,她又怎么能活得长久呢?
“那她,最后是被埋在了哪里?”王宇又问道。
哑婆婆摇了摇头,写道:“不知。”
姬华浓的案上一片狼藉,他出生不祥,从小就被遗弃在了凤凰神宫,父皇不喜,母妃不爱,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来人呐!”姬华浓喊道。
内侍官苟戴仓皇进门便跪,自新皇登基,对人分外和善,何时有过如此言语。
“辅国公去了哪里?!太贵妃现在何处?!”姬华浓道。
“辅国公现往太后娘娘的永安宫去了,太贵妃娘娘现正与陈家小姐在御花园中赏玩。”内侍官道。
“摆驾永安宫,不,”姬华浓想了想道,“摆驾御花园。”
瑜太贵妃这会儿在御花园,也正盘算着如何把姬华浓从勤政殿里叫出来,她进来常常诏陈慕仪进宫,多多少少也给二人增加了不少偶遇,可是姬华浓就是个不解风情的,自己这个当娘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却是半点意思也无。
正巧了,想什么就来什么。皇帝出行的阵仗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远远就能看到那明黄色的华盖。瑜太贵妃拉过陈慕仪,见姬华浓走进了,也不行礼,道:“这新进贡上来的几盆美娇娥,开得正好。哀家正想着我儿如也来一同观赏一番,该是多好,没想到我儿便来了。”
“这是娘娘与陛下母子连心。”一旁的内命妇笑着行礼道。
“这美娇娥虽是好看,但哪比得上娘娘身边的这位美娇娥呀。”内命妇们惯会看碟下菜,这马屁拍得瑜太贵妃和陈慕仪都很舒爽。
“儿臣也正想着母妃,便过来看一看。”姬华浓道。他主动将瑜太贵妃扶到白玉莲花櫈上坐下道:“这些年来,朕常年在外,未能尽孝,还望母妃不要怪儿臣。”
瑜太贵妃笑道:“怎么会,陛下从出生便被抱走,哀家连一眼都未曾见着,且从小又不在哀家身旁。”说着瑜贵妃便哭了起来,“奸人作祟,至骨肉分离,真是从哀家的心头上剜了一刀呀。”
姬华浓看着瑜太贵妃,心中发冷,一团怒气涌上喉咙,却只能深深咽下:“如今朕已回来,母妃便无需忧伤挂怀了。”
瑜太贵妃的脸色缓了一缓,笑道:“我儿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只是陛下你年岁不小了,是时候该立后了,这样有人能知冷知热地照顾你,哀家的心也就能彻底放下了,慕仪过来。”瑜太贵妃向陈慕仪招招手:“嗯,见着你们俩,这才叫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旁的内命妇们听了,纷纷附和。
姬华浓依旧笑着,看着瑜太贵妃,看着陈慕仪,看着那一帮的内命妇人,那些嬉笑与奉承,越听,越让人作呕:“表妹钟灵毓秀,自是非一般的人物。母妃与表妹且先玩赏,莫辜负了这韶华。朕还有奏折要批,便回去了。”
他对着瑜太贵妃抬手行礼告辞,突然面有痛色。
瑜太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