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照旧是炖鱼,对吃营养液长大的陶喜来说,新鲜自然的食材都是上天馈赠,一年都吃重复的他都不会觉得腻味——毕竟,柠檬味的营养液和草莓味的营养液都是营养液,吃了18年的适应能力是地球外的人类难以想象的。
但是陶空却有些微妙的不同。
连吃了两天鱼肉,陶空有些微词,叽叽咕咕说不了完整的句子,但是抗议的意思却表现得很坚定。
陶喜把勺子往陶锅里一甩:“现在只有鱼和土豆!这些野菜你又不吃,爱吃不吃,饿死随你。”
他话有点重,一般情况下,陶喜责备陶空,陶空都不会放在心里,但是提到“死”这个字,他就有些敏感了。
火急火燎地挪着屁股蹲在陶喜旁边,高大的个子蹲下来比陶喜蹲着高了一个头,健硕的胳膊慌里慌张又手足无措的想要碰触陶喜的手臂,嘴里支支吾吾地表达:“不……不死……阿喜,我错了。”
陶喜甩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就见陶空低垂着头,学着荒原狼平时跟他撒娇时候的表情,黑黢黢的瞳仁往上看着自己,眨巴几下,眸子里顿时湿漉漉的,看着可怜又无辜。
如果是那几头毛茸茸的大狼,陶喜立刻就心软了。
可是眼下这个,是个身高一米九往上,健壮有力,重点是脸还很丑的alpha。从根本上来说,就不存在可爱这一说法。
甚至他撒娇装可怜,还让陶喜有些生理不适。
但是陶空的示弱效果还是很好,陶喜把勺子拾起来,敲敲锅,唠叨:“也不是我不想换菜色。你说我都不觉得腻,你怎么就这么精贵,吃几顿一样的饭就嫌弃了,变傻以前都吃的什么好东西啊。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比你好多少,就这几样东西,也是我琢磨,实验了好久才确定可以吃的。”
他夹起一块鱼肉,甩着鲜嫩还在颤抖的肉块对陶空发牢骚:“就说这鱼吧,我甚至连这是什么鱼都不知道,那满条溪扎堆产卵的好几种鱼,看上去样子都差不多,我分都分不清。你也真是的,在这种地方,有我们这种条件已经足够知足了。你还想要整口炒锅和烤炉,让我给你做传说中的古华夏满汉全席吗?”
陶空瘪着嘴,把陶喜的牢骚都听进去了,但是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只敏锐地抓住了最后那句话:“炒锅?烤炉?满汉全席?”
“朋友!醒醒!都是吃营养液长大的,不要异想天开!”陶喜拍了拍陶空的肩膀,大声喊道。
他站起来去角落捡柴火添火,陶空在他身后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最终因为嘴笨开不了口,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来帮你。”
陶空的记忆是从醒来看到陶喜的第一眼开始的。
但是在这鲜活明亮的记忆之前,是一片混乱晦暗的记忆碎片。他并非什么都不记得,只是无法排列组合鲜明有序的正常记忆链,也无法区分哪些记忆是真实存在的。
有时候夜深人静,他搂住陶喜,闻着对方身上好闻的甜香,闭上眼睛,那混乱嘈杂的记忆碎片就像玻璃一样炸开,在他脑袋里不住冲撞挤压,扎进肉里,让人头疼欲裂。
随着身体状况好转,他的大脑也逐渐往良好的方向运作,越来越能意识到自己眼下的状况和境遇。
他也有自己的喜好和偏执。
就比如饮食习惯。他不记得以前自己是什么人,吃什么长大,但是他很明确地明白,自己不喜欢在三天内,吃到一餐花样重复的饭。
因为是陶喜做的,第一天,午餐和晚餐都是炖鱼和土豆,他就忍了。第二天中午也是炖鱼和土豆,他也将就忍了。但是到晚上,陶空就真的有些闹脾气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又表达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地闹了情绪。
抗议被陶喜无情镇压后,陶空转了转眼珠子,内心做了个稀里糊涂的决定。
陶喜尝了口汤的咸度,招呼陶空拿餐具盛食物。陶空收敛自己的表情,咧着嘴笑照做。
“你说,他们是怎么统计存活人数的?”原先的18年地球生活没有什么餐桌谈话餐桌文化,如今在这鸟不拉屎的荒野星球上,陶喜却有了这从前难以想象的,极为难得的餐桌交流,兴致也很高。
陶空当然是不知道的,他摇摇头。
陶喜喝了口汤,皱眉细思:“总不至于他们一个一个数过去……我觉得可能是在我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晚上我给你检查一下。”
陶空点头:“我也给阿喜做检查。”
“别了。”陶喜一抬手拒绝,“ao授受不亲。”
陶空疑惑地歪脑袋看陶喜:“嗯?”
知道陶空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陶喜松了口气,笑道:“你还小,大人的话题少接触。”
强效抑制剂的药效很强劲,陶喜从没闻到过自己身上的信息素,也没有任何发情期的冲动。连最开始被陶空霸道的信息素压制的反应,如今也因为习以为常后而消失了。
陶空像一张白纸,能让陶喜放下戒心,甚至将自己其实是oa的话题也在陶空面前摆出来谈——只是陶空并不明白这里面的深意。
太阳落山后,天渐黑,荒原狼都回巢了。大灰很兴奋地绕着陶喜打转,这群狼中,陶喜跟它感情最好,玩闹了一会儿,点点很疲惫地趴在角落睡过去了,大灰就停止了打闹,立刻凑到点点身边,很温柔地给它舔毛。
陶喜盯着点点最近略显丰腴的体型,以及有些焦躁又变得容易疲惫的状态,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