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那天的凯瑟琳建立了一个房间,距离地窖很远。
木管乐器打响了切分音,和弦乐器不断上升的音调衬托着铜管乐器以宏大丰满的音响再次奏出主题。然后那个中央c下的d调再次出现了。
史特莱夫不情愿地回忆起那枚贯穿了凯瑟琳头颅的弩箭,它和贯穿了小鹿脑袋的弩箭一模一样。
食尸鬼侧着身体卷缩在地板上,他的面颊紧紧地贴着地板,在鼻子前面的那部分木头被喷出来的热气与地面下的寒气所造成的水滴润湿了,那份滑腻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他的颧骨下面。
一股子yù_wàng就像沼泽里的苔藓那样从他的心底孳生并蔓延出来,它已经很久不出现了,带着点尘土和霉斑的味儿,但作为罪犯的安东尼.霍普金斯对此是欢迎的——他计划着杀掉某个人,然后吃掉他/她。
他可以选择亨利先生,他们才谈过话,这个男人很健康,也很壮实,但霍普金斯能够抓住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亨利先生每天清早都要沿着那堵隔开了公园与住宅区的柏油路慢跑兼带溜狗,呼哧呼哧地,转回来的时候他会变得格外疲惫,如果霍普金斯愿意的话,可以从树林里抓住他,那个时候树林里除了鸟什么都没有。那两只狗?没问题,藏在史特莱夫里面的霍普金斯一眼就能瞧出那是两个徒具庞大身体的胆小鬼,在第一次走入亨利家庭院的时候他就发觉了,狗儿们有着强烈的趋吉避凶的本能,它们会逃跑,在公路上哀叫游荡而不是扑上来拯救自己的主人,它们也许会吸引别人走进树林,但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料理好一切走路了。
让食尸鬼苦恼的是他不能像以往那样明明白白地割去他想食用的那部分,如果是肋条或是胸腺,肝脏这类部分——这些很容易让警察或是联邦调查局探员产生一些令人不快的联想——现在的验尸官很聪明,很仔细,他们几乎一上手就会先调查尸体有无残缺,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事儿……或者他可以将整件事情伪造成野狗袭击。这儿的野狗很多,也很凶猛,前几年也曾经出过因为毒/品或是喝醉酒而倒在地上的人被野狗袭击,并吃掉某部分身体的意外事件。
野狗喜欢哪儿?它们很少撕开人类的衣服,特别是那种厚重的冬季运动衫和牛仔裤,它们会啃咬牺牲品的脸,手和脚,但如果对方敞着怀,那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食尸鬼苍白细长的手指在地板上如同蜘蛛那样簌簌地爬动,小书房的门摇动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呈暗红色,就像是魔鬼从地狱里夹起的煤块。
门打开了,暗红色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在灯光下显得更为柔软朦胧的一团头发,然后是深紫蓝色的眼睛,有点苍白的面孔。
“撒沙?”声音在房子回荡,嗡嗡嗡,像是一支大蜜蜂在飞来飞去。
“是的。”孩子说。
食尸鬼的身周缭绕着黑暗的,不祥的气氛,但这对撒沙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神态安详,一手拿着玻璃水杯,另一只手里握成拳头。
“撒沙?”
“我在这儿。”撒沙说,夜风从走廊里穿过,刺透了他的睡衣。他的脖子和手臂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食尸鬼垂下头,他的眼睛里反射出撒沙的影子:“噢,”他说:“真抱歉,我吵醒你了。”
“没关系,”撒沙干脆地说,“但我有点冷。”
食尸鬼立刻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拖鞋遗留在地板上,他用另一只手牢牢地握住孩子的脚,撒沙没有穿袜子,脚跟很凉。他走回书房,坐在那把扶手椅上,撒沙被放在他的膝盖上。
“你要喝点水吗?”撒沙说。
“是的,”食尸鬼说:“是的,我很需要。”他从撒沙的手里拿过水杯,喝了一口,水里加了新鲜的薄荷叶子。
“不错,”他说:“还有什么吗?”撒沙举起手,伸展开那只小拳头,柔软的小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食尸鬼温顺地张开嘴巴,一粒药片放在他的舌头上,他合拢嘴巴,品尝了一下:“有点酸,有点冲鼻子,感觉像是苏打片,又像是指甲油,亲爱的,是阿立哌唑(一种精神疾病用药)——好的,再给我两片,我想,三份。”他吞下药片,又喝了两口水,“是的,”他说:“现在我们需要等待,你愿意陪我一会吗?”
“好哇。”撒沙说。
他们就这样依偎了一会。
撒沙能够感觉到身体下的胸膛缓慢地(但确切)松弛了下来,搂着他的手臂也不再那么紧。
食尸鬼的头向后仰着,药物发挥作用了,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有点迟钝,他说:“你还感到饥饿吗?撒沙?”那个声音就像是从水面上漂荡下来的:“你需要食物吗?”
他究竟是在问那个撒沙呢?很有可能是那个没能长到换牙期的撒沙,撒沙曾经在父亲的记忆之宫里看到过她,父亲的小妹妹,胖墩墩的婴儿,阳光,铜盆,紫色的茄子。
地窖从未在他的面前打开过,但他看见过那颗白色的乳牙。
“不了,”撒沙平心静气地说:“我不再饿了。”
(待续)
在这里解释一下:
安东尼.霍普金斯是食尸鬼的原名,史特莱夫是他的化名。
前一个撒沙,也就是女性的,没有活到换牙期的撒沙是食尸鬼的妹妹,在大战后期,被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