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悬,西风漫卷枯叶,高青城已成光秃秃一片。
寒风吹得城头的火把摇晃的厉害,巡逻的士兵蜷缩成一团,城内施行宵禁,街上空无一人。
事实上,就算没有宵禁,这样人口稀少的小县城中,也没人会在这深更半夜时分出门活动,人们习惯了早早就上床熄灯,在呼啸的西风中睡去了……
整个高青城中,只有寥寥几处亮灯的地方,一处是医馆,一处是马棚,一处是军营,还有一处,是佛母下榻的驿馆。
驿馆中,佛母将小侍女赶到门外,已经独自在房中待了半夜,门外的小侍女又困又担心,支愣着耳朵坐在门槛上,听着里头的动静……但她什么动静也听不到。
屋里头一片死寂,佛母枯坐在灯前,手中紧握着一柄二尺来长的银鞘短刃,这短刃便是她天下无双的独门兵器——银妆刀!
佛母握住刀鞘,缓缓抽出雪亮的银妆刀,那刀有三刃,三面刀刃呈‘人’字状,与王贤背上的刀口完全吻合!
烛光照在刀身上,映出一圈圈的光晕,将佛母带回到记忆的洪流中……
南海子猎场,一座小山丘上,立着一位天神般威猛高大的男子,只见他从背后取下一人多高的巨弓,抽一支雕翎长箭,然后凝神静气、张弓搭箭!
‘嗖’的一声,长箭电射而出,命中了七百步以外,那位骑着红色骏马,一身黄色衣甲的老者!
那老者便是永乐皇帝,朱棣应声中箭落马,一旁的太孙惊呆了,慌张的抱起皇爷爷,上马逃窜而去……
射箭的自然是林三,一旁还有气急败坏的韦无缺:“为什么不把朱瞻基也射死?!”
“之前只说射朱棣,没说还要杀别人。”林三淡淡回应道。一旁,当时还是唐赛儿的佛母,却冷声警告韦无缺:“再用这种口气跟三哥说话,我就不客气了!”
“你是故意的!”韦无缺恨恨丢下一句,便和其余人追出去。
但林三却丝毫未动。唐赛儿也没有动,她温柔似水的看着林三,那目光在如今的佛母看来,是那样的遥远和陌生……
“三哥,咱们回去就成婚吧……”
“嗯。”林三又应一声。
“‘嗯’是何意?”
“再说吧……”
“你什么意思?!”
“我还不想成亲。”
“是因为要继续守孝吗?”
“不光是守孝。”林三又叹口气,看着唐赛儿道:“我觉着咱俩不太合适……”
“怎么会呢?”唐赛儿震惊的看着林三,喃喃道:“我觉着和三哥很合得来。”
“那是你觉着。”林三脸上浮现不耐之色。
“你觉得我哪不好,我改。”唐赛儿的眼泪快要下来了。
“你怎么这么贱,”林三啐一口道:“老子早就烦了你了,拜托别再缠着我好吗?”
“你……”唐赛儿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嘶声道:“算我瞎了眼!”
唐赛儿转身就跑,转眼就消失在林三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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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一声悲鸣,唐赛儿化作一道虚影,直扑王贤和太孙的队伍。
“快拦住她!”侍卫们惊恐的喊叫着,却已经来不及了,唐赛儿扑到了马车上。王贤和朱瞻基愣愣的看着她……
“三哥!”唐赛儿抱着抱住林三的尸,放声痛哭!
“啊……啊……啊……”
那哭声凄厉恐怖,让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要掉下泪来。
朱瞻基悄然退开,示意侍卫将她拿下,却被王贤拦住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殿下,她不过是来收尸的,并非刺客。”王贤低声道:“求殿下放她一马。”
“林三犯得是诛九族的重罪!”朱瞻基咆哮道:“这女子不是他的妹妹,就是他的妻子,绝对不能放跑!”说着闷哼一声道:“王贤!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考验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殿下,我求你了。”王贤眼泪刷得就下来了,哽咽道:“林三哥临死之前,拜托我照顾好她,他就求了我这一件事……”
唐赛儿本来哭得昏天黑地,却听王贤连番提起林三,登时满腔的仇恨喷薄而出,附在银妆刀上刺向王贤的后背!
“我杀了你!”
“小心!”
王贤下意识的一回头,他看到最后一个的画面,就是满脸杀气唐赛儿,一刀刺向自己的后背!
正是这一回头,唐赛儿刺得偏了些,正刺在他右肩胛骨下侧!
王贤被重重一击,身子便向前飞出去……
唐赛儿被和尚们围在中央,眼看就要被擒,却听王贤嘶声道:“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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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打更的声音,把佛母从回忆的漩涡中唤了回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满眼泪水……
佛母用一双泪眼,死死盯着手中的银妆刀,她已经断定,黑翦就是王贤,王贤就是黑翦!
佛母将刚刚还鞘的银妆刀抽出,神情一阵决绝,但下一刻,脸上又现出犹豫之色,把刀再次还鞘……
这一天夜里,她手中的银妆刀,不知多少次出鞘还鞘,她亦不知多少次起身坐下,无声的叹息……
外面倚着门框睡着的小侍女,猛地一点头,一下醒过来,揉着眼睛看看左右,发现已经天光大亮了,再听听里头,依然毫无动静。
小侍女一面小心活动着酸麻的手脚,一面小心翼翼从门缝往里看,只见里头空无一人,窗户却敞开着!
“佛母!”小侍女一下就彻底醒了,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