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抱着睁着眼正咿咿呀呀来抓她辫子的弟弟,那边贺内干和崔氏正在商议集体迁徙的事情。
怀里肥胖的婴儿嘤嘤呜呜的含着手指直笑,时不时的就伸出肥胖的爪子来撩贺霖,贺霖小声吓他一下,转而竖起耳朵听那边的动静。
“真这么决定好了?”崔氏跪坐在那里问道。
“嗯。”贺内干点头道,“其实从洛阳回来的路上,乌头就这么想了。如今这天下大乱,皇帝呢都没什么用处了,本来在六镇的人,不管汉人还是胡人,祖上就没几个自愿来的。这里不好,干得很,到了冬日能把牛羊给冻死,茹茹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与其继续留在这里,还不如到中原去。”
“可是中原现在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崔氏道,当年她还在崔家的时候,知道外面的政令并不如两代先帝那般清廉,那时候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些许的征兆。
中原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你抢我夺,征战不休,白骨累累,郊野有饿殍都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
“可也比怀朔好。”贺内干,拿过一只朴素干净的陶盏倒上奶酪,递给崔氏。
崔氏接过来,也没喝,放在一旁。
“怀朔镇离阴山太近了,上回听娜古说,阿惠儿还跑到阴山去拾柴。阴山那边就是茹茹人。如今茹茹人不仅仅是冬日里来抢了,春日也来。我要是不在,你和孩子们我放不下心,比卢是好人,可是如今他也有妇人,总不能老是靠他。”
崔氏听了之后,嗯了一声。
贺内干当崔氏答应了,他笑起来,“等整理好了,我们就和乌头他们一道走。”
“走了之后呢,去做甚么?”崔氏问道。
“乌头说了,这群雄并起,总有可以投靠的人。”
崔氏听了这话,眉头蹙起,“群雄并起不错,可是这里面……”她看着贺内干湛蓝色的双眼,她停了口,“好吧,我知晓了。过几日你多去采买些物什,”她手边是做了一半快完工了的衣物。
贺内干点点头,“知道了。”
贺霖听到那边的对话,确定了自己家是真的要迁走。不过她满脑子里想的就是要迁走的话,也不错。
怀朔镇气候比较恶劣,夏天的时候热的不行,冬天的时候滴水成冰。每次为了家里牲畜怎么在冬日里存活下来都得费老大劲。
去了中原好歹比这边陲好上不少。
怀里的婴儿再次伸出手,去抓她的鞭子,手里扯着辫梢,笑得口水直流。
李桓背着弟弟佛狸来贺内干家了,他背后的竹筐里放着婴儿还有一束肉干。李桓长得和父亲李诨比较像,他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眼睛乌黑明亮,很讨人喜欢。
“阿舅,这是家家让我送来的。”李桓将背上的竹筐放下,指着里头的肉干说道。
“阿惠儿”贺内干豪迈的笑笑,他伸手就把外甥给拎起来,掂一掂重量,“重了点了。”然后看着竹筐里正趴着筐边,眼巴巴看着他的小外甥。
“怎么佛狸也来了?”贺内干问道。
“家家忙着做衣裳靴子,佛狸太闹,我就把他带出来了。”李桓答道。
贺昭虽然是鲜卑人,但是对丈夫十分贤良淑德,甚至她还会给李诨的那些兄弟做衣裳靴子。很得兄弟们的推崇。
“这样啊,”贺内干道。
李桓看了看,问道,“娜古呢?”
贺内干大笑起来,“她啊,她正照顾次奴呢,佛狸来的正好,一起玩。”
贺霖早就在里面听到声音,抱着弟弟出来一看,果然筐里一个一岁多的婴儿摇摇晃晃站着,可怜兮兮的望着众人。
贺霖赶紧指挥着李桓把孩子给背进屋里,次奴和佛狸滚在一起,两人年纪相仿,在褥子上面闹起来格外的无拘无束,两个孩子滚在一块,你压我我压你闹腾的欢快。崔氏在一旁做针线,偶尔抬头看一眼孩子们没有滚到地上去。
李桓看了一会弟弟,觉得么有甚么可以担心的以后,便拉起贺霖的手往外头走。
如今已经是暮春了,外头的阳光不如三月十号那般温煦,此时的阳光带着些许的炙热。贺霖长得比李桓稍微高一些,外头的孩子见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的。
不过贺霖才不会和几个小屁孩来计较什么。
找了一处地方休息,两人坐下来,不远处是牧人在放牧,马背上骑着人,几只狗追在羊群的周围,防止羊走散。对于牧羊人来说,狗是不可缺少的,狗儿们是好帮手,不仅能防止羊群走散,遇上狼来偷羊,也是立即向主人报信扑上去的。
风吹来,在绿油油的草原上泛起一层层的碧波,顺着风的方向翻卷而来。
“家家想教你字,你怎么不学?”贺霖坐了一会,额头的发丝都被吹得都拢不住。
“舅母……”李桓靴子尖蹭了蹭地上,“我想让你教。”他说。
“为什么是我?”贺霖问道。
他瞅着她看了一会,崔氏出身世家,心里有一股傲气在,对着怀朔镇上的人,虽然她不觉得,但是李桓隐隐约约能察觉到那股骄傲。
贺霖望着李桓乌黑的眼睛,叹口气道,“好。”
她拿根木棍在面前的地上画出个字来,一边教,教会了就把手里的木棍塞给他,要他写给自己看。
“这字啊,不光会认,而且还得会写。”贺霖对他说道,“听说南边的士人都能写的一手好字呢。”
说着,她在地上写出李桓的汉名来教他。要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