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丞相府中举行了一场宴会,说是要祝贺大王和世子父子俩重归于好。
而很凑巧的是,从洛阳赶过来的贺内干派来的人,就在这时候上门了。贺内干负责拱卫洛阳,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从洛阳离开到晋阳来。
然后这些人自然是也沾了贺内干的福气,在宴会中得了个好位置。
贺霖盛装打扮坐在女眷中几乎是首位的位置,也就比步六孤氏位置低了那么一点儿而已。步六孤氏是个扶正的妾,就算侧妃通过朝廷的认准是正经的侧室,但放在平常人家里头,就是个打帘子和站在主母身后亮相的。
也就是李诨这种不讲规矩的了,真的规矩人家还真的少有扶正这么一回事。
贺霖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温热的蜜水,她正怀孕,酪浆这种东西是喝不了温热的,只能用蜜水之类的代替。
她手里拿着高脚金杯,唇边含笑,抬首看了那边的步六孤氏一眼。
步六孤氏手里持着酒杯,杯中是西域上佳的葡萄酒,她回首正好和贺霖的目光撞个正着。两人的视线碰撞的那刻,贺霖几乎都能看到有火光在两人之间闪现。
贺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身上宽大的大袖衫精致的很,广袖遮住一半的手,只有春葱一般的指尖露出袖外。
那边高氏也是盛装打扮,身上着北朝里时兴的襦裙,衣领都只是堪堪擦住肩膀,在胸前贴合罢了。她面上带着些许的郁闷,也不像以往那样爱说爱笑,杏眼里更是透露着一股郁闷。
贺霖不动声色的瞟了高氏一样,往常她并没有注意过高氏,如今看了看还真的是个美人。她抬高下巴,冲着步六孤氏灿烂一笑,得胜一样的点点头。
步六孤氏在酒杯上的手指在看到贺霖笑容的时候,猛然收紧,她面上僵硬,呼吸也有些絮乱。
贺霖瞟了一眼,便知道她此刻心绪如何了。
她就是故意的,步六孤氏能拿她怎么样?接下来她恐怕还要让步六孤氏好受。
有女眷望见贺霖和步六孤氏之间的暗潮涌动,抬起手上的长柄团扇,说起话来,“瞧着世子妃对王妃,好像很不客气呢。”
“客气甚么呀!世子妃兄兄是当朝的将军,辅佐世子拱卫洛阳,而王妃……”说到这里,那女子低低笑了笑,“你忘了么,王妃家中可还有父兄?”
步六孤氏的出身哪个怎么会不知道,说到这里都兴奋起来,常言道胜者为王,不管之前晋王暴跳如雷吵着要如何废黜世子,但是从今天看来,世子分明就是羽翼已成,难以撼动。王妃步六孤氏眼下瞧着不过就是占着个王妃的位置,其他的可真的难说。
没见着世子妃当面都敢给她甩脸子看么?
那些女眷就不信,晋王半点都不知道这对儿婆媳面不合心上也不合。
“哪里还有父兄,早在几年前都死光了吧?”女眷里头颇有些长舌妇,议论起别人的事情来恨不得多长几条舌头几张口,“哎哟哟,这事儿谁不记得啊,当年大王大败步六孤肇,然后在洛阳的那些步六孤家的男人就全被抓来杀个干净了!算起来王妃家里和大王还算是……”
后面这句没说出来,但是众人都露出会心一笑。
以仇人之女为继室,这晋王的心也太大了。
“这落魄了的凤凰不如鸡。”说着那些女眷们越来越兴奋,就是连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当初谁也没想到,皇后呢!竟然就成了妾!”
当初李诨对步六孤氏也不是一来就让她做侧妃的,也曾经做了一段时间没名没分的妾侍,这侧妃的位置还是后来才给的。
步六孤氏的兄兄当初为元悟击杀,但是到底也没有下废后诏书,她也一直在皇后的位置上呆着,哪怕后来元悟的堂弟做了皇帝,还是给她一个前皇后的封号,丢在哪个宫殿里不管了。
这皇后就变成了个小妾!
那边女人说的眉飞色舞,声音越来越大,当真是好大一份热闹。就连步六孤氏都听见了,她听到那边女人的议论,面上的僵硬更甚刚才和贺霖对视的时候。
那些女人议论的是她心里的痛。
由国母变成一介小妾,还得每日跑到正妃面前伫着,正妃不发话她就不能走,虽然平日里她也风头十足,更有几分不将贺昭不放在眼里,但这种明面上的事情,她也不得不忍受委屈,任凭贺昭折腾她。
没想到到了如今,她都被扶正了,还能有人将这些事情给翻出来。
贺霖当然也听到了,她唇边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和李桓相处久了难免也受到印象,见着讨厌的人心情不好了她就开始开心了。
没事儿,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有的让步六孤氏觉得难堪呢。
贺霖想着就心里想笑,步六孤氏想要她和李桓给自己的儿子腾出位置来,她能对步六孤氏有好感才怪。
这边的说话声越来越大,佛狸坐在那里想要装作听不见都难了。
他手里端着一只夜光杯,杯中有猩红的葡萄酒,他手腕一转,杯中的酒液也跟着动了起来。
那些长舌妇们说到兴头上也难免声音防高了些,他很乐意听到关于步六孤氏的那些闲碎话语。
佛狸原本就瞧步六孤氏不起,要说出身,他们家和步六孤氏当真是差不多一样,都是六镇上的人,只不过一个为将一个是镇兵。不过到了如今还真的看不出区别了。
既然步六孤氏这么不安分就不要到时候受了教训。
佛狸放下手里的酒杯,就往贺内干派来的那些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