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双手合十,笑意深浓地望向钟临,“你想死?我不会杀了你,我只想取走你身上一件东西。”那一股带着穿透力的声音,划破钟临面前的空气,如同魔音一般直抵他耳膜深处,看着他皱了皱眉,黑衣男子口中念念有词,那些古怪的魔咒散发出来,带动着他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的灵波一圈圈向钟临围去……
周围的空气迅速地流动着,将身边的事物带动起来,那些黑暗中腾空而起的草木在钟临周围形成一道屏障,帮着他抵御着黑衣人的魔咒。他淡然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
“你,你居然有灵识护体?”黑衣人诧异道,不由再添加了一丝力气。
钟临不语,他不知对方口中的“灵识”为何物,只是此刻感觉有一道强大的力量在拉扯着体内某种东西一寸寸剥离自己的身躯,那种感觉不是疼痛,不是酸麻,更多的竟是愉悦!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脱离了地面腾空而起,他被那股力量拉扯着一动不能动。
庚桑异口中的法决越念越快,钟临身上仿佛被千万道绳索捆绑,那些捆在他身上的光芒随着庚桑异的法决越勒越紧,深深地嵌入了钟临的体内,令他无法动弹,无法言语。
就在钟临的身躯被黑色光波挤压变形时,一道七彩的光芒从天而降,瞬间将钟临包裹住,七彩的光芒化作利刃刹那斩断了黑色的光波,庚桑异的术法被打断,猛然吐出一口血来,他睁开眼,只见四周围忽然降下来一团团不同颜色的光芒,光芒落地化作四个不同颜色衣服的人。
正是天荒极界的四大护法。
钟临身上的术法消除,落在了地上,抬眼看见从天而降的四人,心中诸多疑问,却被某种力量控制住张不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
“庚桑异,没想到你依旧不肯死心。难道当真要与情界为敌?”东方御乾目光中带着凌厉。
西门若水带着一丝得意说道:“你别以为上次我们输了就是打不赢你。哼——”
庚桑异冷冷一笑,“你们不可能时刻跟在他身边,总有一天我会拿走属于我的东西!”语毕整个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北堂无痕走上前拍了拍钟临的肩膀,“我知道你有疑问,但是我无可奉告。这次庚桑异被我们重伤,没有七八十年怕是不能出山了,保护你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大人,这次北堂是真的要离开了。保重。”说完便随着其他三人一同消失在夜色中。
清冷的风吹着他凌乱的发丝,钟临猛然一个寒噤在几案上清醒过来,手边烛台上的火光轻快地跳跃着,仿佛告诉他刚刚的一切,不过梦一场。
钟临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门去,月如银盘泼洒着光辉,月光中夜合花随风而落,纷纷繁繁。
梦,也许今生不过就是一场又一场心酸的梦,只是梦死醉生。
历历浮尘在他余生的六十年间漫漫而过,他偶尔会梦见那个始终都放不下的女子,她在那一方严寒的水池中手持一盏明灯,瑟瑟发抖,始终含笑深情地望着他。而他却始终碰触不到她的指尖,触摸不到她的脸颊。
一梦六十年,成了他心中难以释怀的痛楚。
这六十年间,他尽心尽力的守护着这座城池,看着这片天地沧海桑田,风起云涌。
垂垂将暮之年他的孙子接替了他的将军之位,那位少年英侠的心胸与气度都一如他当年。
看着他英姿勃发的样子,钟临感到格外欣慰。
严寒的冬季,已是八十四岁高寿的钟临终究没能熬过去,在万众辞旧迎新,欢度新年的时候,他闭上了双目,撒手人寰。
钟府的子孙们为他举办了声势浩大的葬礼,全城的百姓为其送行,那样的大张声势,证实了他一生的意义。
从未枉活一世。
但他这一世终究不是快活的,魂魄离开身躯的那一刻,他感到无比的轻松,缥缈。像一阵风,被一股力量吸引着向幽冥深处游去。
越向深处身上便愈加的寒冷,仿佛要被冻结成冰。他生出一丝雀跃,隐隐觉得会在某个地方见到那个思念了一生的女子。
朦胧间他看见一丝烛火闪动,心中燃起希望,他轻快的向那片光亮处飘去,周身弥漫起一股冰冷的雾气,寒冷将他紧紧包裹住。
“痴缠寒极”四个猩红的大字映入眼帘,他随着一缕清风飘进了一片寒池,举目望去明明灭灭皆是烛火。
“子携,是你吗?”
耳边传来一句虚弱无力的询问,钟临回过头,看见了她,冰冷的水波一层层漫过她的身体,她那薄如蝉翼的魂灵在微风中颤抖着,高举着手中的那盏烛火在她轻声询问间猛然闪动了一下,照亮了她清澈如痴的双眸。
“是我,我来了,伶曦,我来了……”他没有任何犹豫上前拥住了她,泪如泉涌,“对不起,对不起……”
这迟了一世的拥抱,令他无比愧疚。
“你们可以同时离开了。”一道白光闪现,那位白衣接引使者出现在二人面前。她带着欣慰的笑意望着伶曦,“恭喜你,痴心不负。愿你们来生共白首。”
“谢谢。”伶曦将手中的烛火递还给白衣女子,一只手紧紧攥住身边人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化作两团火光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