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一大早,丰泽的车队终于在凡州最大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热闹的凡州城处处张灯结彩,犹如过年一般,人们欢声笑语等待着他们的守城将军盛大的成亲仪式。
不多时钟府的管家北堂无痕打马赶来,在云幻雪的马车前下了马,拱手略施一礼朗声道:“钟府管家北堂无痕代将军恭迎公主,公主一路舟车劳顿定然无比辛苦,请先入客栈休息几日,三日之后方为吉日,届时将军会亲自前来迎娶公主回府。”
隔着车马窗帘,言曦代为回话道:“多谢北堂先生。”待到北堂无痕打马远去了,言曦才牵着云幻雪下了马车。
成亲的前一夜,钟临坐在书房闭目养神,一旁的北堂无痕垂手而立,手上拿着一副画像,卑躬屈漆的谄媚道:“大人,小的已经访遍了凡州周边的城镇都未能寻到这位女子,不过小的会继续尽力去寻,天色不早了您早日休息吧,切莫误了明日的成亲典礼。”
钟临无奈且又不耐烦道:“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明日,便是他成亲之日,想到与一个异族女子成亲,相扶一世他便有些不甘心,坐在书桌前翻了半日的书籍才怏怏地回了卧房。
这一夜,他再次梦见了那个女子,梦幻中她坐在高大的夜合树上唱着一支轻快的歌,歌声很动听,他站在树下仰望着她,如同仰望着一个仙子般,虔诚而痴迷,他忍不住问:“姑娘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歌声如此凄清,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冰凉了你的心事,哀伤了你的心境?”
女子低下头来,怔怔地望着他,清澈明亮的双眸里尽是歌声中的凄婉,观之令人心疼,她说:“我是云伶曦,是这合语沧澜上的仙灵,也是只能住在你梦境中的孤独女子,你我注定这一世无法在现实中相遇,故而我才悲伤,明日是你成亲之日,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能出现在你的梦中,打扰你的生活了,今夜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唱歌,唱给你我那些纠缠不清的忧伤,明日之后,你的妻子会代替我承受你余生的爱意,承蒙公子五年来的厚爱,伶曦铭记于心,三生不忘……”
五年的梦中相遇,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今忽听那女子所言,竟也带着对他的不舍,原来这梦里痴缠并非他一人单相思,只是听她所言,今日之见竟是最后一面了,心中很是不舍,对明日成亲之事平添了一分厌恶。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挽留?说出来又有何用?心中悲喜交加着,怔怔地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深刻在脑海中。
伶曦见树下之人不语,便飞身落下来,走到他面前,微笑地望着他,但见她两弯小山眉,明眸善睐,含露双目中满含浓情,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伶曦孤独一生,而今幸得钟公子垂爱,便是即可消失,亦然感恩。”
肩头有她的清泪滑落,他轻叹了口气说道:“伶曦在钟某心中是唯一的妻子,即使明日成亲迎娶她人,亦不能更改钟某之志。”
迷梦之中一阵微风四面八方地吹来,各色的夜合花随风飞舞,飘落在各处,藏于树冠之中的九尾鸟们蜂拥而出,纷纷追逐着落花啄食而去。
茫茫四野无限荒凉,那一刻钟临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分辨不清是梦是幻,总觉得这样的一幕这样的一瞬间他是在现实中经历过的,只是很久远了,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包围着他,令他迷惑。
他们长久地相拥,仿佛此时也能天荒地老。
不知何时起,他们的周围围满了九尾赤金鸟,它们每一只口中都衔着一朵柔嫩的夜合花,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云伶曦咯咯一笑,一抬手释放出一道灵波,那些九尾鸟迎着细微的光波骤然飞起,纷纷离去了。
“子携,今日一别,他年再相逢时希望你记得伶曦。”云伶曦说完化作一道微光消失了。
“伶曦,伶曦……”钟临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传来沙沙的落雨声,天色依旧黑暗。
钟临披衣下床,心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脑海中始终闪现了伶曦的身影,他伸手推开一扇窗,阴冷的风吹进来,令他猛然打了一个寒噤,今日便是成亲之日了,伶曦说过了今日她便再也不会入他梦乡了,想到此,不免对那个异族的女子生出一丝恨意来。虽说那个异域的女子也并非心甘情愿的远嫁而来,但正因了这庄婚事,才使得伶曦介怀,从此不肯再入梦中。
时至今日他连那个丰泽公主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相貌如何了,他根本就不想知道,纵使她美若天仙,在他眼里心中也不过是寻常女子。
天光一寸寸的亮起来,鸡鸣声也响起来,他疲惫的再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
一个时辰之后,北堂无痕一袭红衣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几个侍女,她们手中捧着金丝楠木托盘,托盘内放着成亲的衣衫,装饰。
“大人,大人,您该起床了。”北堂无痕扣了几声门环,但见无人响应,便上前推门而入。
钟临和衣躺在床上,睁开眼看见北堂无痕人畜无害的笑容,顿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是你呀,现在什么时辰了?”
北堂无痕恭敬道:“即将辰时,大人新婚的衣服都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您马上更衣,去给老爷太太请安,随后预备迎接新娘。”
钟临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北堂无痕看了几眼身边的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