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先说去吴家堡这一路。
季节已经过了夏至,黄河沿岸属于北方,气温较低,特别是挨近河滩的地面上,庄稼都比河南沿儿要晚成熟半个月左右。这里的小麦大部分都在演花儿,大麦成熟的早些,已经收到家里了。今年的庄稼还算有些指望,前一阵连着落了几场雨,还不是太旱,只要没有大水突然涌出河槽,麦季还能收到粮食。刘明礼看着这些长得还算不赖的小麦,心里就想起了他的那些沙地里的麦子,还有河滩里的几十亩地,都是麦子,不知道现在怎样了,照往年的时节推算,应该已经开镰了。他又想起了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去读书了没有,是不是听姥爷姥姥的话。他看看一旁急急走着的大毛,想提一提孩子的事,又怕大毛联想到他的姐姐,就忍住了。他对大毛说:
“到了吴家堡以后,咱们先去保长家里看看,私下里问清楚吴望牛的家,这样咱就有目标了。不过,到那里以后,咱们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让那个保长出去乱说,要保密,本来那个吴望牛心里就虚,他有人命案,又不主动交枪,他一定防着县政府突然来人抓他。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他再受惊了,要稳住,打他个冷不防。他一跑,就像张老三一样,就不好抓了。”
来的时候,王大毛就不想让刘明礼跟来,他想带着他的队员,自己找到吴望牛,再带着他的这队人马,抓住吴望牛,立上一功,也在众人面前显示一下他的本事。没想到刘明礼还是跟过来,一下打乱了他的计划。他是个心理藏不住话的人,他带着几分情绪说:“你就不该来,队长都说了不叫你来,你还是来了。你就是不相信我会抓住吴望牛,总嫌我没本事。”
刘明礼笑了,他看着大毛一脸的不高兴,就问:“咱来的时候跟咱爹咋说的?”
“咋说的?就是听指挥,还有好好练功,还有我知道你啥意思,不行了把我哄回去呗。”王大毛提起这事儿就更生气了,噘着嘴,不去看刘明礼,一直往前快步走着。
“别走恁快呀,我跟不上。”刘明礼说着,紧走几步赶上,“我对你说,抓吴望牛,还有抓张老三,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要是一个人行了,咱干嘛要招来这么多的人呢?你再厉害还能比咱们的队长厉害?队长武功高强,一个人能对付十个人,但是,他挡不住一颗子弹。土匪手里拿着枪啊,那是要死人的。咱们就是要在兵力上,武器上压倒土匪,只要发现他们的老窝,绝对一举剿灭。我对你说大毛,我想得是啥啊?我想得是一个人不死,把土匪剿灭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全部土匪都投降,咱们不放一枪一弹就把张老三抓住,这样,我们回去复命,这是啥功劳?死一片人,回去复命,又是啥功劳?你别忘了,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我宁肯自己搭进去,也不能让你再有啥闪失了。要不然,我咋回去见咱爹呀?”
“哥呀,吴望牛又不是张老三,他就那几个人,我还收拾不了他?我的人就有二十多个,再加上队长的几个徒弟,这么多人,几十条枪,打不死吴望牛?再让吴望牛打死,我们天天练兵、练武,你说我们都练成豆腐了。”王大毛还是不服气。
“大毛,我问你,吴望牛有多少人多少枪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打仗要讲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连这都不知道,你有把握打败吴望牛?你又把握抓住他?你知道他在哪里藏着不知道?不知道。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朝那里去抓住他?去消灭他?这些都要弄清楚,咱们是剿匪,不是和他们打阵地战,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们躲咱们,我们找他们,越是这样,我们越是容易吃亏。”
几句话问得王大毛哑口无言,他此时才觉得姐夫想得全面,这些情况弄不清楚,就像一个瞎子一样,看不见摸不着,想咬住敌人,没地方下手,也是瞎忙活。他不再言语,只是迈开大步走着,让刘明礼赶不上他,累得气喘吁吁的。
“你想累死我呀!”刘明礼又紧走几步追上大毛,“一会儿咱先问问保长家在哪里,我认识他,咱找到他,先了解一下吴望牛的情况,让他把咱们领到吴望牛家的门口,咱就可以慢慢的观察吴家的情况了。”
“那要是路上碰到吴望牛咋办?”王大毛想起昨天在饭店里见到吴的情况,想着今天也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就是在路上碰到他,也要看看情况再说。他要是一两个人,咱们可以将他拿了,只要敢反抗,一律就地正法,毫不留情。他要是一堆人,咱俩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拿鸡蛋硬往石头上碰啊?回去叫人。就是这一次抓不住,还有下次,咱不能称个人英雄,把自己再搭进去。”刘明礼很想让王大毛赶快成熟起来,把脑子转动起来,改掉冒失行事的毛病。“我对你说大毛,剿灭土匪,八个字:保全自己,消灭土匪。”
“老是藏到县政府不敢出来也不是啥好办法。”大毛禁不住有发起牢骚来。
刘明礼使劲瞪了大毛一眼说:“咱们啥时候藏到县政府不敢出来了?咱们是在加强自己的力量,寻找机会剿匪,只要知道他们在哪里,我们就是有所死伤也在所不惜。”
教训着这个冒失鬼王大毛,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吴家堡村南头。俩人装作串亲戚的样子,逢人就问保长家住在哪里。人们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刘明礼说,保长是他孩子的表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