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涟抬起头,眼中雾气朦胧:“我以后不这样了。”
“嗯,记住就好。”离瑾低低应了声,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指尖透出淡淡白光,“先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
风涟苍白的嘴角抿出一个浅笑,顺从地闭上眼睛。
意识竟是无比安沉,没有忧虑,没有惊慌,没有隐忍和疼痛。只有一片温柔的雪水从脚底包裹上来,冰凉凉得舒服,流过全身每寸血脉、每节骨肉……
这一睡,她几乎不愿再醒过来。
睁开眼,一缕幽暖光线投入,她依然倚在他怀中,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执了卷册子照着灯火阅览。风涟爬起来,身上已无疼痛。
离瑾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别乱动。”
风涟近日神思难得这般清晰,心中也轻快不少,凑过去想瞧瞧他看什么卷册,他已经把书卷反扣一旁。她蹙眉看他:“为何不能动?”
离瑾目光落到她脸上,眉梢淡淡一挑:“伤疤一好,这么快就忘了疼了?”风涟一愣,他的手抚摸上她耳际的发丝,“要好好休养两日才行。”
风涟温顺地点头:“你陪着我。”
离瑾在她额上吻了吻:“我陪你,哪儿都不去。”
外面隐隐传起风夹雪刮过的声音,账外月影迷乱,被隔在灯火之外显得昏昏朦朦。风涟听着阵阵风声雪声,心神宁静,手指随意勾过他腰间垂的蝶纹雪玉,轻喃道:“再休养两日……那离祭祖大日就只剩一个月了。”细长的睫向上划起。
离瑾微微颔首:”来得及。”
风涟问:“这次圣典你会去吗?”
他淡声道:“难说。”
“哦。”她并不意外,“你不爱去人多又正式的地方是么?”
他沉默了会儿,道:“人多眼便多,我不爱被人满怀心思地看着罢了。”
“心思?”
他呼吸着她发间冰雪般的气息:“他们看我的时候都有各自的心思。想利用的,想拉拢的,也有想杀我的。没有人的眼神是干净的。所以我常去边城游历,不愿问帝域之事,也不愿久留在夜上弦。”他一顿,道,“但世上终归还能有人不带着心思来看我,我也只愿和他们亲近些。”
风涟微微而笑:“白罗阁下,流歌,阿瑜,阿若阿韶都是如此。”
他垂下的眸里淡淡一抹光掠过,片刻后道:“还有袭绫。”
她仰起脑袋:“倒有些忘了她。能做你贴身的姑娘定与其他人不同。”
他不置可否:“她心地是个孩子,不管在我身边,还是以前在父亲手底下经受磨练,她的眼睛都像孩子一样干净。所以我选了她。”
风涟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贴在耳际的唇在她鬓发间轻摩了一下,离瑾抚摸着她眉眼:“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下意识问出口,却马上明白了过来,她心中五味齐下。
乌亮的一缕发穿泻在他指缝间,离瑾轻柔把玩摩挲至发梢处,才缓缓放垂回她肩下,淡淡道:“我对她说过,她既做了我的人便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护她一生安好。她也向我承诺,此生只遵我一人的命,不行害人之事,尤其与我相关。在浅流那日以前,她从未做过一件错事,就连父亲暗中将她收入八方杀神一事,她对我也无丝毫隐瞒。但她那日在浅流刻意向你示好,引你入死地,不会不知触了我的大忌,却还是那样做了。”
风涟沉吟:“她既入了八方,便……或许命不能违。”
他微笑,指尖落在她脸廓边上:“入不入都是次要。她极早便入了八方,曾经多少时候,她无法推拒父亲交代的事而哭着来寻我。她心里清楚,无论如何我都能护得她周全,即便她违逆的人是夜上弦的主人。”
说罢,他似乎一叹,颊贴上她的前额:“不说这些了。”
风涟默默在他怀里温存了会儿,忽又抬了眼睛看他:“刚才你说的那些不带着心思来看你的人里,肯定有我。”
离瑾的目光停在那双看住自己的眼睛里,那一片漆黑莹澈,不染纤尘。
就是这眼睛,在污浊横流的天地中映出了他的影子。在她抬起头看来的那一刻,他看见一种从未见过的澄净和柔软,深深地藏在污泥和尘埃之后,水晶一样清澈。
她也在黑暗和冰冷中长大,却还能,有这样一双眼睛。
怎能,不叫他留恋?
离瑾看着她,轻声一笑:“你说得对。”
隔天一早。
“要我帮忙?”
飞雪无垠,连着远岩近树盈起一层茫茫无暇的银白,谷境四时交替频繁,每五日便是一季,如今已经初至寒冬。
流歌站在雪中,随手接下一片飘落的薄花放手心里碾着,回眸看她一眼:“你说就是。”
风涟抿唇:“我想知道,那恶神祭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帝宫古书都有相关记载,何不回去自己翻翻看?”
“书册里有的我都看过。我想知道的那些都是不曾被记载入册的,甚至,不曾有任何人知道的。”
流歌摩着花瓣的手顿了一顿,露出一贯的微笑:“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
风涟看着他:“当日你说十二星宿遗卷是恶神魂魄分裂所成,每一卷便是她一部分魂魄。既然如此,每张遗卷中肯定有着恶神过往的记忆。”
流歌凝眸一瞬,了然颔首:“你想获取她魂魄里的记忆?”
“是。”
他挑挑眉:“你觉得我能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