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听到此处均是目瞪口呆,玄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突然就剧烈颤抖起来,他神色有些惶然,像是对陆浅他们辩解,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说:“你们想啊……整个屋子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怎么就他好好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他拿着火把……他为什么把墙上的火把取下来?就是他给里面的硝石点了啊!你们说,我想的对不对?”
他猛然抬头盯着陆浅,魔障了似的语无伦次:“对吗?换了你,你会不会这样想?我是杀人了,我以前没杀过人,也没做过太坏的事……我这次是为兄弟报仇,我情非得已呀对不对……”
陆浅摇摇头,不敢苟同,想必那些人在放火烧道观之前是想就此把尸体都弃在山洞中不管了,反正谁也不会查到山背面的石洞里去,可玄玖非要抢回兄弟的尸体,这才被自己看到了那天深夜背尸的一幕。
易之如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你杀的人叫什么?”
陆浅在她的话问出口的同时也跟着想到了,是了!孔大郎,他是所有尸体中唯一一个被利刃刺死的,会是他吗?
玄玖颓败摇头:“不知道……我怎么会记得住一个帮工的名字呢……反正他们早晚都是要死的……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灵魂,眉眼间都是哀凄,咕哝道:“我都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了,你们放我走吧……我得去找我兄弟了……”
“他们也会杀你灭口的。”易之如突然说道,声音中带着隐隐的蛊惑,“你不能让他们找到你。”
玄玖茫然抬头,半晌又垂下了眼。
“你带我去找硝石和地道入口,我帮你找你兄弟的尸体。”陆浅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濒临崩溃,与那些人永远不会再是同道了,于是放心地提出了交换条件。
玄玖一听,像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摇头劝阻:“我可以给你指路,现在就可以,可我劝你别去,那些人虽然人数不多,可武功都很高,只有你们三个的话根本不是对手。”
“不需担心,将你知道的都说与我听。”
玄玖最终还是将细节都说了出来,藏硝石的地点,地道的入口,守卫的人数和换班的时间。他看出来了,这三个人是志在必得的,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这些他不想去管,也管不了了。
陆浅跟易之如商量了一下,让玄玖先去寿春县找个人少的驿馆住下,暂时不要露面,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帮他处置玄拾的尸体。
玄玖想了想,自己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按陆浅说的做了。
易之如派薛战连夜出发,用马车将玄玖送回寿春县,告诉他们尽量不要被人看到,又将薛战拉至角落轻声叮嘱了一番,陆浅见薛战神色肃然连连点头,不明所以却又不好多问。
一通忙碌过后,天将破晓,已是寅时了。
南村方向不时有鸡鸣犬吠传来,院子里也乒乒乓乓的不消停,大概是平一起来打扫院子,小孩子睡得沉,再加上暴雨如注,对昨晚发生的事竟是浑然未觉。
易之如担忧陆浅的身体,硬从他手里拿下了玄玖画的草图,让他小睡一会儿吃过早饭再做商量,陆浅不肯,伸手来抢,没想到易之如“刷”地一下将图背在身后塞进袖子里,丢下一句:“也不急于一时,我去睡了,天亮了再来找你”,就转身出去了。
陆浅气结,却又无可奈何,脸上最终涌上淡淡笑意,躺到床上来回辗转想着对策,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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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易之如打了个哈欠推开房门缓缓走出来。
雨已经停了,只留下漫天的晨霭如画,如丹青妙笔下最质朴的蕴染,细细朦朦的湿润雾气抚上她清润的脸,她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乡野间空气纯净得令人心旷神怡。
她在院子里慢慢走着,不一会儿长长的眼睫也挂上了水汽,一缕一缕的粘在一起变得沉甸甸的,厚重的感觉让她的眼睛很不舒服,抬手揉了揉才感觉清爽些。
院子里异常安静,知从吃过早饭便带着平一出门去了,明天是初一,按惯例要提前给香客备好香烛,他们大概是去城里了。
湿漉漉的小院内,花草的叶片上都还遗留着未干的雨滴,院子明显被打扫过,一道道扫帚划过的半圆印子还留在湿地上,大雨冲下的残花败叶被堆在墙角,看不出昨日的繁盛模样。青砖步道上依旧有些湿滑,易之如小心地走过,又踮着脚避开洼地上的泥泞,去到厨房端上尚有余温的清粥小菜,这才转到后院陆浅的房间。
她轻叩门扉,少顷没等到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床上的人果然还在睡,而且睡得极其安稳,呼吸匀长,不时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对她的到来丝毫未觉。
易之如靠近床边,怕惊了他难得的好梦似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这些天她已经习惯在旁边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了,可每次的心境都不相同。
他的脸色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睡得踏实的缘故,略显粗糙的麦色皮肤暗暗透出淡淡红晕,真是充满阳刚的一张脸!
一双剑眉此刻完全舒展开,眉梢连着脸颊直到下颌形成一道优美的起伏,鼻梁自印堂直下,平滑得如刀削一般,一丝多余的骨肉都没有,在侧卧的睡颜下更显英挺,下巴方正,燕颌虎颈,就连冒出来的浓密胡茬看起来都那么入眼。
这张脸她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