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都知道了?”不问这陶埙得自何人,亦不问她会不会吹奏。直接越过去,只问她欲要如何处置。
七姑娘两手撑在他胸前,早知如此,刚才还不若坦白交代。
在如今喜欢的人面前,谈起曾经虽未真就动情,却实实在在想过要嫁的男人,多多少少有些别扭。
迎着他安静而异常有耐性的注目,七姑娘讪讪,老实交底。“月前张家二哥哥已定了亲,整理旧物时,记起我当初听他吹埙,似十分欢喜。于是便想着往后见面不易,两家打小的交情,总不好因着分隔两地,彻底疏远了去。这才托二哥哥赠我陶埙,一来做个纪念,二来,贺我晋升女官,全当是贺仪。”
她方才盯着这陶埙发怔,不过是忽然记起故人,一时感概罢了。她得老实承认,在得知张琛不久后即将迎娶新人,九分祝福里边儿,掺杂了一丝淡淡的怅惘。
那个往昔待她极好,守礼温和的少年,如今也要成家立室。不管她当初抱着如何的念想,得过且过也好,随遇而安图方便也罢,那人对她的心意,终究是一份温暖。
“你眼中感怀,可是抱憾?”他放开她,两手支在她身侧,撑在书案上,将她环在当中,逼得她身子微微后仰,退无可退。
这人……她身量不高,书案的边角恰好抵在她臀下。稍稍推攘两下,他结实的胸膛似一堵墙,纹丝不动。
好吧,听说男人跟孩子相差不离,偶尔也要人好言哄着。七姑娘抵在他胸前的小手,缓缓握紧,揪住他锦袍。背脊一挺,凑上去亲亲他好看的下巴,娇嗔道,“怎会是抱憾,至多也就是些无病呻吟的感触。”
眼前这人神色不变,幽幽看她。只他宽厚的手掌,适时的,稳稳托住她背心。七姑娘好笑,这人一副寻她问罪的架势,看她贴上去,又舍不得,怕她冷不丁闪了腰。
他眼里有情绪,她能瞧得分明。倒不是动怒,许是有些个介怀。就譬如幼安在她跟前,刻意提起跟他的过往,她也会生出羡慕。
“婚姻大事,除父母之命,哪个女子不盼着与夫君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儿时只想着,能得一体恤之人作伴,闲来翻书作画,夜里挑灯听雨。老来儿孙绕膝,这一生安安稳稳,彼此不辜负,便算得一桩良缘。”
她娓娓道来,在离他不足半尺的地方,吐气如兰。盈盈水目望着他,诚恳而真挚。若非是他,她会抱着这样的心态,平淡过活一生。
“看多了盲婚哑嫁,便知情投意合难能可贵。只后来才懂得,比情投意合更难得,却是有没有那份能耐,安然相守。”
她脸颊晕红,说的是实话,却像在夸他。
她与张琛,自两家被牵扯进朝堂之争,缘分便断了。这叫形势比人强。而她与他,前路依旧阻碍重重,不同却是,这人心志极坚,权势了得。
一席话,得了他欢心。男人眼中异彩涟涟,俯身向她逼近。“如今不嫌弃,本世子相中你,时机不对了?”初时她对他无比戒备,她不甘她与姜家被他卷入漩涡,她眼底的抗拒,他看得丝丝分明。
他不否认,在不恰当的时候,强留她在身边。真要保她万全,便该再等上几年。若然他事成,便再无险恶,风风光光迎她进门。倘若一着不慎,死于非命,也该由了她另许人家,莫耽误韶华。
她从他眼中读出抱歉。令她哭笑不得却是,这人眼中的抱歉,真就只是于事无补的歉意。没见过这般一头自省,坦承不该,一头又继续一意孤行的。
她抿唇,静静与他对视片刻。他一派坦荡任她打量,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情不自禁,渐渐牵起嘴角。
“来得早,来得迟,都不及您来得真真好。过去那段时日,您来得不是最早的,却是待我最贴心之人。若然这份体贴,被罔顾了去,硬生生推迟三年五载,那才是抱憾。这话,您爱听不爱听?”
她温婉的笑颜,如苒苒春日,明丽而灿然。他胸膛振动起来,喉头溢出几丝轻笑,含了她小嘴儿,沉醉缠绵。
他用行动知会她,爱的远远不止她邻牙利齿。
待到他吻得尽兴,这才放开频频娇喘之人,拇指在她嫣红的唇瓣上摁一摁。
“姜昱此番寄信到燕京,另有一封书函,比给阿瑗的家书早一日送到。你胞兄在信中,将张琛赠埙一事,一五一十,仔细做了交代。许是怕本世子因此事与你置气,信末特意添上一句,只道是若然要防着你心软念旧情,那陶埙尽可处置便是。”
他扶了她肩头,站得端正。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雍容拂一拂袖袍,转身向对面去。
她惊愕不已,好半晌,豁然怒看他。怒也怒得绵软,生生少了气势。“您原是存心套我的话!”
他已于案后坐下,好整以暇端看她俏生生恼怒的模样。“君子坦荡荡,有人鬼祟在先,怨不得人。只方才媛儿一番话,至情至理,很是嘴甜。”他目光若有若无,扫过她被他蹂躏得红艳艳的唇瓣,大肆赞赏。
七姑娘牙口吱吱响,悔得肠子都青了。他逮了她小辫子,借题发挥。她巴巴凑上去,说了一堆好话,宽他的心。
“二哥哥到底是哪家的?”论理论不过他,最后只好把账记到隐瞒她,给对面那人通风报信的姜昱头上。七姑娘埋头收拾包袱,小嘴儿开开合合,低声嘀咕。
他看她一眼,从根雕笔架上,取下一支羊毫玉杆,仪态舒雅,缓缓舔饱墨汁。
她方才一番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