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来城南的老宅,已有两日。
他是熟知她喜好的。此处是两进的宅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胜在避开了喧嚷的长街,幽静,左邻右舍也都是书香门第,讲礼守规矩的大户之家。绝不至大清早人还惺松没睁眼,已被隔壁屋敲破锣的呼喊声,高声惊扰。
尤其内院还有池荷塘,荷叶亭亭如盖,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她一眼便瞧上了,天儿热,再不肯东奔西跑。宅子虽有些年头,他使人修葺过,换了簇新的家具。朱漆的大门,镶了对儿金灿灿的铺首。门口新移了两株枣树,檐下挂了火红的风灯。又贴了副泥金彩底的对子,寓意极好,讨了个吉庆兆头。
隔日,府门外便挂上了“姜宅”的匾额。又请了照神镜,悬在伏位上,这才算新居落定。自此,七姑娘在燕京总算有了称心的落脚地儿。
回头,没忘了给殷宓冉青分别下了帖子。那两人早防着她见外,抢先放了话。只道是乔迁之喜若然都不给递个信儿,之前也就白白交往一场。
之于他,那日将她安顿好,傍晚便回了府上。想来是她登门之事,瞒不过赵国公与国公夫人。这人回去,好歹给个说法。
府上主子只她一人,看他情面儿上,她跟前婢子也不敢怠慢了阿狸。伙房、侍人、护院儿、门房,这些个繁杂庶务,丁点儿没叫她操心。管大人送春英绿芙回她跟前,将人一并给送了来。同来的,还有五姑娘姜柔托她照看的辛枝与简云两个。
如今五姑娘人在后宫当差,自个儿出路还指不一定。离宫那日,姜家两位姑娘关了门,单独说了会儿子话。五姑娘好言相请,眸子里透着股执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姜柔似早有合计。这才非得要留下自小到大,在自个儿眼前看着养大的丫鬟。照她的话说,往后富贵了,高门大户里,哪个主子跟前没有几个死忠的婢子。
七姑娘听得暗自心惊。五姑娘既认定了要博个好前程,绝不回头,她劝也是劝不住。只再三归劝她千万当心,莫要急进。末了应了她恳请,留下辛枝简云在身边儿,跟春英绿芙一般派月钱,暂且使唤着用。
清早去府衙,相熟的几位大人都客气与她道贺。之后又遣人送了红竹石摆件,她忙着谢礼,去后堂那会儿,那人已下了早朝。案上泡了盏清茶,他端坐案后,信笔而书。她只觉连日来的喧嚣,不过隔了道竹帘。进了屋,瞬时得了清幽。
她蹑手蹑脚,怕扰了他,迳自往自个儿那张书案行去。凑近了,一眼瞅见,她归置好的文书旁,搁着碗碧绿澄清的茶汤。汤水清亮,面上还浮着几片舒展开的嫩茶。茶碗跟他案上摆着的,俱是细腻的青瓷碗,花样简洁素雅。他那上面儿汇的是虫鱼,而她的,描了一枝缀花蕊的文心兰。
她提了裙裾落座,端了茶,手心里试一试,温温的,不会烫嘴。便小口吸咄起来,偷偷拿眼瞄他。只觉这男人的贴心,便如同这茶汤,不会烫得灼人,叫人不敢碰触。只恰如其分,很懂得掌控火候。
张弛有道,如他一贯的老练。自那****压了她身上,之后除了温温浅浅的亲吻,他再未有令她脸红的举动。她有些能猜到,他是怕操之过急,反倒惊吓她,不敢与他亲近。他在与她些时日适应。
这人自来于公事上毫不拖泥带水,她是他跟前女官,他审阅过的案宗,少部分需得发还。她只能就着他朱批的三言两语,揣摩他用意,斟词酌句,重拟了檄文,再派发各司。若是她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赶上他进度。不会儿,这人书案上堆积的公文,便累得小山似的。
外间不时有人请见,送来一摞摞文书,她忙得脚不沾地。还得留心他那头,隔个大半时辰,便起身将他看过的公文,归置整理,再送到前堂去。如此往来反复,很快便到了下衙时候。
今晚约了殷宓冉青到府上做客,这人也应了的。今儿个事儿忙,没与他说话几句话。如今看他依旧还有几份没看完的卷宗,她迟疑片刻,有些个为难。
“不是与人相邀?还在此处耽搁作甚。”他笔尖微微提起,抽空瞭她一眼。“唤仲庆备好车架,送你回府。路上仔细些。”
他既开了口,她也不矫情回绝他好意。点一点头,临去前,眼里不掩关切,温声道,“您也别忙得又忘了时辰。若是公事儿一时半会儿处置不完,何不带了回府上也成。总归比误了用饭,亏了自个儿身子强。”
她只觉这话口吻太是绵软。她没想借撒娇,劝他早些回府用饭。可话一出口,莫名就带了几分亲昵的味道。跟太太叮嘱姜大人在外莫又饮得胃里翻江倒海,很有几分相似。
他微愕,沉沉看她一眼。在她羞窘得打帘子夺路而逃之际,只听身后那人缓缓道,“应你便是。记得交代给仲庆,申时末,外头吱应一声。”
她步子一顿,回头只见被她匆忙间摔下的竹帘,轻悠悠荡起来,卷了股凉风。抿嘴儿擒了个笑,这才款步而去。
既是小宴,便择了荷塘边上的凉亭。话到了兴头上,冉姑娘吵着要吃酒,春英只得招七姑娘吩咐,启了坛桂花酿。只斟酒时候,颇为忧心,瞅了一眼自家姑娘。
“知你在衙门过得安生,宫里都传遍了。夸你是个有本事的,办事儿勤恳,颇有人缘。”殷姑娘被指了替相府往太子宫中跑腿儿的差事,往往递呈的都是不打紧,可有可无的奏表。图的不过是在太子跟前露脸,干等着“水到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