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还年轻,眼角眉梢却早早地没了他这个年纪的生气,仿佛经历过无重数常人所不曾经历的,体味过许多种常人所不曾体味的,眼神像下过一场雨后蒙蒙的水汽,茫然又温柔。
确实很温柔,哪怕几秒钟之前有一只惊慌失措的母鸡飞进小屋,扰了他的清静,他走出来,也没见半点儿恼怒。
温蒂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张张嘴巴,道:“不好意思,这只鸡……”
“他是白狼。”奥科耶打断了保姆的话。
她眉心一拧,表情似乎比之前还要严肃许多——毕竟这男人走出那一刹,她也反应过来,里头住着的是谁,要把温蒂和黛茜带走已经来不及,脸就拉得有些长。
温蒂被抢话,停顿一下,顺着道:“啊,白狼。”
她从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什么叫白狼的人,于是心里虽然还觉得这男的眼熟,却不免暗自嘀咕,怀疑只是错觉。
如果温蒂知道“白狼”的真名,就绝不认为是错觉了。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的名字现在还保存在二战英雄纪念馆里,而巴恩斯中士本人被九头蛇改造之后,成了一把无比好用的暗杀武器,叫做“冬日战士”。
这似乎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詹姆斯·巴恩斯本来不是坏人,只是碰上绝顶的厄运,被彻底改变了人生。
扭转他命运的那只手叫九头蛇。
对于一个熟知复仇者联盟内战的旁观者来说,冬兵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陌生。
他被九头蛇洗脑,杀了霍华德·斯塔克与玛利亚·斯塔克,是史蒂夫把他带到瓦坎达。
苏瑞消除了詹姆斯脑海里的洗脑咒语,为避免再起争端,詹姆斯选择留在瓦坎达,一直到现在。
奥科耶的目光在温蒂和詹姆斯之间扫来扫去,仿佛专业的拆弹人员,随时准备上前一剪子剪断触发机关的红线。
她可能不用这么紧张。
温蒂没想起冬日战士,詹姆斯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此刻,独臂的男人正垂着眸,不出声地瞧地上小心翼翼靠近母鸡的团子。
詹姆斯是二战老兵,执行任务时掉下悬崖,永远失去了左臂。
被洗脑成冬日战士的时候,九头蛇给他配制过威力惊人的机械手臂,但机械手臂也在内战中毁了,现在留在瓦坎达,就这么独臂地安稳生活,未尝不是好事。
他自己很知道,只有战争来临,士兵才需要配备武器。
黛茜不很关心大人说话。
她今天在草原上见过许多陌生人,眼前的这一个,跟其他陌生人没有区别,好奇地看一眼,满心地又扑在缩头缩脑的母鸡上,微微弯曲着背,想伸手触碰这只不安分的动物。
小小的宝宝没有恶意,单纯地想要摸摸母鸡的羽毛,如果还愿意让她抱一抱,想必更加令人高兴。
母鸡却不这么想。
大敌当前,前有狼后有虎,哪里都去不了,它早早地起了警惕心,瓦坎达的人民勇猛,动物危急关头也勇猛,眼见黛茜一只手慢慢地伸了过来,它头一动,尖嘴稳准狠地在那白胖的手指上来了一口。
吓得黛茜小身子一颤。
她几乎傻在那儿了,不明白怎么突然被啄,也从来没被鸡啄过,慢慢地缩回手,低头看看,又摸摸,想必是给啄得疼,转头去了一层不知所措的眼泪。
温蒂的动作没有母鸡快,等到蹲了下来,可怜的幼儿已经举着被啄了的手让看,眼泪打着转,忍住没掉下来,看着反而更可怜。
保姆心疼又自责,如果手里有把大锤子,一定拿来捶自己的头,赶紧看看黛茜的手,见只是红了一点点,没有大碍,才松一口气,张嘴替宝宝呼呼,顺道把她的眼泪抹了,安慰道:“没事的。”
肇事的母鸡已经趁着吓到黛茜的功夫,飞也似的逃离了作案现场。
“没事吗?”团子噙着泪,慢慢地问温蒂。
“没事。”温蒂道。
宝宝重复地问一句,得到了温蒂重复的肯定,才终于放心,自己抬手抹抹眼泪,再度坚强起来。
这两个人的互动,奥科耶看了没感觉,只想赶快离开,詹姆斯却看得很认真,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一若有所思,护卫长的心里就打起小鼓,长丨丨枪在地上敲了敲,道:“如果担心,可以回去擦药。也不用打扰别人休息。”
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放羊的百岁老人詹姆斯。
“这两个是美国人。”詹姆斯突然道。
他满是大胡子的脸上扬起一点儿淡淡的笑,不自禁感慨:“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外面的人了。是特查拉的客人吗?”
“白狼。”奥科耶严肃地道。
她虽然是个女人,严肃起来横眉竖目,比十个男人都要可怕。
“白狼”是孩子们淘气给詹姆斯起的外号,她倒是叫得一点儿也不拗口:“你是陛下留在瓦坎达的客人,但在提起陛下的时候,麻烦在特查拉后面加个国王,谢谢。”
有个太守规矩的护卫长,偶尔也令人啼笑皆非。
詹姆斯从善如流,改口道:“她们也是特查拉国王的客人吗?”
“不错。”奥科耶道,“很快就会离开。比如现在。”
温蒂轻声细语地哄孩子,耳朵却随时伸得长长,听奥科耶和詹姆斯说话。
她听得出奥科耶想走,就问黛茜:“回刚才那儿去看犀牛好吗?”
团子已经不想哭了,睫毛上还湿湿地挂着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