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厨房,虽只正在备早饭,却已忙碌得热火朝天。
“刘都知点了膳?”小丫头脆生生地将话传达后便转身离去,杜棠惊乍之余连忙回来禀告,顾芷和白厨司相视一眼,不等顾芷说话,白厨司便开口道,“阿芷小棠,你们两个来。”
“啊?”杜棠不由大惊失色,“刘都知才跟我们结怨,让我们去给她做吃的,岂不是会被她刁难……”
白厨司听得扬了扬脸,转向顾芷,“阿芷怎么想?”
“大娘的意思……”顾芷犹豫了一下,“是借此与刘姆妈不、刘都知求和?”
“嗯,”白厨司听得“刘姆妈”三个字的时候微微剜了顾芷一眼,才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刁难,点些做不出来的东西不是更好?这次她才吃了楼主的排头,再在送去的吃的上对我们刁难,也太明目张胆了。这是想修好,一口气又咽不下去。我们做一顿好的上去,算是服软,她回了,也算是两相欢喜。”
刘都知这次确实是好好吃了一顿排头,虽是暗地里被训斥的,但还是传到了众人耳里。据说是在跟夫人禀报账目的时候,正巧楼主也在,翻了账本发现刘都知盘剥姑娘们用度、中饱私囊的问题,新账老账一起算被训斥责骂了好久,还好没遭贬谪。
和这件事比起来,前两天跟大厨房的小丫头吵了一架根本就不算是事情了。
杜棠手忙脚乱拉着顾芷准备材料,顾芷却默默思考起来,既然是这样,那……
有了!顾芷说着便去找纸笔,杜棠一阵不解,顾芷便在她耳畔说了片刻,杜棠立刻拍手惊喜,“阿芷你可真厉害。也罢,这刘都知看着便是肥头大耳、满腹流油,想来早上给她吃这么丰盛也算投其所好。”
顾芷不由莞尔,只笑道:“哪里就这样了?刘都知是发福多年了,不过只看眉眼,想必年轻时还是一个美人呢。”
“美人?你可太汰埋这两个字了,我看顶多是不让人看不下去便顶天了,不然,怎从没听过她年轻作红倌时的fēng_liú韵事?”杜棠忍不住笑啐了一口,却又有些神思缥缈起来。
不过按照这样,两个人只怕忙不过来,顾芷便撺掇着让杜棠去与白厨司说了。白厨司也点头赞许,果然指派了一个小丫头来打下手。
这小丫头不过七八岁,是去年除夕人手不足买进来的,青楼收人的大头在春耕前和秋收前,再有就是天灾后,比如顾芷这样。小小年纪,手脚却已经在调/教下格外灵便,烧火切菜都能做得起来。
顾芷一抬头时想起来,马上又到春天烟花里买人的时候了。
才出水的银鱼名曰“冰鲜”,如今虽不是大量产出的季节,浮萍苑每日也能得一小篓的量。稍稍清洗,敲一个半夜里送来以求新鲜的鸡蛋,兑了一勺高汤打散,和银鱼拌在一起,过滤后盛在浅盘里,上蒸笼到恰恰凝固。如脂玉一般滑嫩光洁,再浇一点秋油姜汁打的薄卤,撒上香菜沫子,点上小磨麻油。
肉菜做起来耗时甚久,唯有猪手能美容养颜使面容体态丰满白润,是厨房里一直备着的。顾芷便从大锅里捞了一只小的上来,用凉水反复冲洗浸泡沥干净,亲自拿刀拆骨剥筋削油,剔刀划作长条,又将子姜削成小条,蹄条一圈圈缠绕上去,拿竹牙签签住。素油里一灼,淋上纯酒冰糖稀上笼蒸,蒸得油腻流尽,自然晶莹剔透。
除了这两道菜较麻烦些,其他的就极简单了,顾芷只遣那小丫头准备。用辣椒、白梨等各种香料腌制成的石首鱼的鱼子,殷红饱满的颜色,直接从坛子里起出来,放到雪白的碟子里,闻着便香辣开胃;生核桃要敲碎在香料盐水锅里煮过,剥出核桃花来,加上七天前糖盐水里腌制的芥菜,七天后取出,芥菜里尚未腌渍入味,于是只削下外头别有一番生脆柔韧酸甜鲜美的芥皮切丝,便是一道爽脆微甘的泡菜;麒麟菜也是现成,从红糟缸里取出洗干净加醋一拌就是。小银铫子里熬起粥来。
此时节牡丹正值花期之尾,摘一朵拨下花片用清水过一遍,水灵灵的芽菜只要嫩芽心,拌在一起,拍上薄薄一层面粉下锅煎至酥脆。鱼脍顾芷还有些手生,便央着白厨司帮忙切了薄薄一牡丹盘的透如水晶。最后炝起热油,下草菇、韭黄、豆芽爆炒片刻,喷蜜醋起锅。
如此这般,最后放进彩漆描花的大食盒里的,最外一圈内白如玉的八个小碟子,分别是冰鲜蛋羹、豚元签、辣腌石首鱼子、糖醋素三鲜、核桃仁儿拌水芥皮丝、麒麟菜点红糟醋、生鱼水晶脍、牡丹生菜*,正中间则是一只南瓜釉描银的盅里,一半栗子磨的碎糁煮的胭脂粥、一半山药细粒煮的碧粳粥,半金半碧,打成一副太极图案,热腾腾地冒着浓郁的水汽。
“冰(饼)释(石)前(签)嫌(鲜)、和(核)气(麒)生财(菜),最后一个是,金玉珍。”待顾芷将菜名一一报上来,杜棠便反应过来,拍手称赞道,“果真还是阿芷念过书厉害,我们给这些一起起个名字?”
顾芷洗了毛巾抹了一把脸,想了想,“不如……就叫九珍点吧,一样粥,八样佐粥的点心,凑个九九绵长。”末了自己也有点吐槽这名字的随便。
“好好好,”杜棠却不觉得,连连点头,忙又去拉白厨司来,白厨司也点了头,又端了一个盘子过来。
“烤米饵!”盘子里是四五块巴掌大小的圆圆饼子,白玉般的饼面晶莹剔透,烤出来焦泡均匀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