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棠只敢在远处偷瞄了徐劲松一眼,根本不敢触及他的眼光。
仿佛这些年抛下情分、负心薄幸、辜负人心的人反而是她自己一样。
赵小棠在离他远远的斜角椅子上颤颤巍巍地坐下。
“想吃什么?”
那低沉的男声从胸腔里传出来。
赵小棠的心仿佛一支小银镜,啪叽一声,应声碎落满地。
但是表面上依然故作镇定倨傲。
大女人的自尊心啊,让她绷着寸寸皮肤。
心里却对自己厉声警告:不能让徐劲松看出一点点她的心虚和难过!
“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赵小棠故意放出冷冰冰的语气。
“吃饭没?先点点吃的吧?”
徐劲松斜着头看着菜单,故意收敛回那犀利的眼神。
“吃东西就不必了,没啥说的,我就走了!”
赵小棠懒散地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边说边想起身。
“……小棠!”
徐劲松眼神中透过一丝柔软。
“对不起,那年我真不应该不辞而别。”
“……”
赵小棠当自己耳聋了,继续若无其事的点着手机。
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没做一点反应。
她实在不想接这个茬。
因为她知道,接了下句,自己一定会绷不住的。
当场就会梨花带泪,冲下楼去。
徐劲松招呼服务员点了几个菜。
点菜到结束,忽然对着赵小棠说了一句。
“其实我很早就看到你了……”
“什么时候的事?”
赵小棠扯了一下帽檐,大眼睛瞄了一眼徐劲松。
“大概两三个月前,就在这附近。”
这是入座后她第一次和徐劲松眼神交汇。
那熟悉的一瞥,嘴角的弧度仍旧还是那么熟稔。
仿佛两人现在还依然是那黏黏糊糊的校园情侣。
一点没有经过这后来彼此人生的起起落落。
赵小棠赶紧悬崖勒马收回脑海中发散的念头。
赶紧哦了一声。
画面一闪而过,还真的就是她和陈羿州去抓完娃娃后,她在路边恍惚中看到他的那一次。
“其实那次我也看到你了,不过我以为你还在美国,所以没敢认。”
“……”
徐劲松默默点点头,手转着桌子上的玻璃杯。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年了吧……”
“为什么会来c城而不是回家去?”
“阴差阳错吧,刚好有个c城的offer,就我那天去演讲的那个公司。而且我也听说你在c城,想着可能有机会会碰到你……”
赵小棠听到徐劲松的这句话,刚才还绷着的脸,已经垂下几丝松弛。
心里的防线正在层层溃败,赵小棠还在负隅顽抗。
“你还在怪我吗?”
徐劲松忽然说起过去的事。
赵小棠赶紧拉了下帽檐,想把自己快要忍不住的眼泪遮住。
“没有的事,过了那么久了,早忘了。”
“我听说你在c大当老师?”
“恩。”
“现在生活好吗?”
“挺好的,挺开心的,不劳挂念……”
“……”
服务员端着披萨上来了。
徐劲松看着披萨上的蘑菇,忽然一本正经、毫无预警地爆出一句极具核弹般杀伤力的话——“赵小棠,你比以前胖了一点吧?”
“喂,你烦不烦,哪有你这样,一来就说人胖的?”
赵小棠被他这句话一逗,本来刚才心情还挺苦情剧女主角的,立马又恢复了平日里凶巴巴的样子。
“还有今天这身打扮没有昨天那身漂亮。”
徐劲松居然板着脸,又再接再厉,毒舌一出,驷马难追。
赵小棠觉得徐劲松说的这几句话,几似调戏,说不出的刺耳轻佻,怒上心头,快要拍案而起。
“你是不是无聊?那我真走了!”
赵小棠扯开板凳,刚跨出一步。
背后传来淡淡的一句话。
“因为我爸那时突然被双规了。”
这句话就像一只忽然射来的利箭。
重重地插在赵小棠的肩头。
把她射得直愣愣地站了好久。
震惊!懊悔!唏嘘!
“什么?”
赵小棠转过去,认真盯着徐劲松的眼睛。
那双棕色眸子的细长眼睛里,透出了一丝以前不曾见的沧桑与沉重。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失联一个多月了。后来里面又给我们捎话,说他查出了肺癌。我妈当时就崩溃了,昏了好几次,我在美国生活费都忽然停了,还要去打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所以……”
“那后来呢?”
“我爸那年年底就走了,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晚了,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
赵小棠从身体的最深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刻的空气里唯有面对命运无力的叹息。
“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她现在还挺好的,后来我们在大理买了一套房子,冬天在那边,夏天来c城陪我,旁边有个尼姑庵,她经常去为爸爸念经。”
“那挺好的。”
赵小棠听到这,嘴角才稍露一丝笑意。
她认真看着徐劲松的脸。
他比刚才更多一分冷静。
坚毅男性化的硬朗面容,平静地仿佛在说着别人家听来的故事。
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透出。
赵小棠看着他深深的两道法令纹。
心里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