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李寄存在酒店里,陈星和妹妹两个人叫了一辆的士车,径直往古水镇永宁村而去。
沿途陈星沉默不语,看着路两边飞快而过的一排排青葱的小树苗,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那一个雪天,酒醉的夏长奎赌输了家里最后一分钱,回到家里虚张声势地跟陈星吵了几句,就倒在坑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陈星望着狭小的窗户外纷飞的大雪,心里无限悲苦。八年前的秋天,父亲所在的工厂终于关闭了,被批斗关押的父亲下落不明。己经订婚的男朋友家里人嫌她家的成分不好,找上门来一番嘲讽之后退了亲。家里断了粮,她和妹妹两个大姑娘在城里找不到一个工作,天天在家里糊火柴盒赚点米钱。街上每天没完没了的疯狂的大字、报,每晚都有人敲她家的窗户,恐吓和威胁着,让她们娘仨写父亲的揭发材料。
真是一个动、荡恐惧的年月,每一天睁开眼,都觉得漫长的像一年,天亮盼着天黑,天黑了便不想永远再睁开眼。十八岁的她心里疲惫不堪,向往着平静的生活。有一天,一个远房婶子来城里看她们,见到她家里的窘境,突然想起了给她说门亲事,母亲和她跟着婶子来到了永宁村相了亲,那会儿夏长奎家尚有几分薄地,有几间土房,在农村算是个条件不错的。
永宁村是一个平静的小山村,远离着政、治、运、动,每日清晨的炊烟袅袅,村子边上山林里晨昏掠起的只只飞鸟,瞬间治愈了陈星一颗千疮百孔饱受折磨的心。
年轻时的夏长奎身材高大,长相英俊,有把子力气,人也勤快,母亲相看了之后,觉得他是过日子的人,便放心地把水葱一样俊俏的陈星嫁到永宁村。
最初的日子也很甜蜜,陈星很快就生下一女一儿,夏长奎每天进出都合不拢嘴,也下了力气地好好过日子,种地,采山货,打猎,在乡村里,只要勤快,便不会贫穷挨饿。很快,陈星和夏长奎的小家里,便过起了殷实的小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太阳都落山了,也不见夏长奎回家。陈星抱着小务,拉着喜多,转了半个村子,在村东头的朱大富家,找到了眼睛瞪的通红,正赌的来劲的夏长奎。
从那天起,宁静的日子被打破了。
夏长奎迷上的赌,赌了输,输了喝,喝了再去赌。村里早有人妒忌夏长奎温馨的小日子,妒忌他好命娶了个知书达礼的好媳妇……
很快,家里便败了下来。五岁的喜多和三岁的小务想吃顿肉都难,陈星翻遍了家里所有的口袋,找不出一分钱,一顿争吵过后,夏长奎重重地给了陈星一巴掌,陈星眼冒金星地倒在地上。
这才是个开始,从那一天起,打骂便成了家常便饭,夏长奎输红了眼,把家里的地也压了出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压了出去。
朱大富指挥着人来家里抬走陈星陪嫁的大衣柜时,陈星心里一阵绝望。
再看了一眼炕上酣睡的一对子女,陈星默默地流着泪,扭头推开门走进纷飞的大雪中。
黑黑的夜,吞噬了去路,陈星又冷又冻昏倒在路上。
路过此地的一辆吉普车停了下来,两个人走下了车,年轻的何立明轻触陈星的鼻息,抱着陈星上了车。
之后陈星偷偷回永宁村看过一次喜多和小务,喜多正带着小务在村边上玩,何立明送陈星到了村口,便远远地站着,看着陈星拿出买的一包糖递给喜多,哭着摸着喜多的头发,把孩子拥到怀里。
喜多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何立明,不知为什么,年仅五岁的她记住了这张面孔。
陈星拒绝了何立明的好意,她要回娘家看看。结婚了这些年,还不曾再回去看过,她要回去看看,如果一切有所好转,等她立了脚,便回来接孩子。
然而打算是打算,现实是现实,陈星回到了娘家,陈母听说了她家里的那个样子,便再也不让她回去了。陈母写了一封信,托当初那个说亲的表婶带给了夏长奎,说明了陈星已经回到娘家,要跟他离婚。夏长奎撕碎了那封信,冲那个表婶咆哮着,叫陈星去死,永远不要再回来。
那个表婶抹着眼泪离去了。
从此,喜多和小务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陈星逃避地去了中国最遥远的南方。
十年了,一踏上永宁村的时候,陈星心潮澎湃,村边的小白塔还在,乡间的小路是那样的狭窄,在村人异样打量的目光中,陈星按着记忆找到了十年前的家。
一间明亮宽敞的红砖房旁边,是一座颓然欲倒的黑黑小屋。门口长满萋萋的荒草,见有人来,几只麻雀哄的一声飞了起来。
阿青难地置信地看着陈星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破败的小屋子出神。阿青皱着眉头轻声说着:“姐,当年你就是住这里?”
陈星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当初没有这么破。”
泪水不停地涌了出来,可怜的喜多和小务,就住在这里吗?她日夜思念的孩子们,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仍然被眼前这一片破败荒凉的景象震惊了。
门上没有锁。似乎也没人住了。陈星压抑着心中的难过和不安,伸手推门进去。
阿青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前。
土墙已经剥落了墙皮,窗子关着,里屋的门上了锁。屋子里黑黑的看不出什么。
二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陈青疑惑地说:“找个人问问吧,看起来是没人住了。”
……
隔壁家的三秀奶奶,